第004章 道别开始
方紫苏半睡半醒间听到院子里一阵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是沈留兰了。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还没等做好应对的准备,就被白氏抱在怀里先是一番哭,文氏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留兰不敢贸然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偷偷打量着两个做母亲的,心底里做了个初步的判断。 按着留兰的推算,两个女人年龄相差也就五岁左右,这会儿一见感觉相差十岁都不止,如果不是两个人相貌差的太多,倒像一对母女。 文氏身形消瘦,面色暗黄,皱纹也深深浅浅的,鬓角虽然还不见白发,但也已经发灰,岁月的痕迹明显镌刻。 相比之下,白氏显得年轻多了,她也是瘦的,但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羸弱,若不是早知道他们一家已经在这山野之地住了五年之久,若不是她一身寻常农家妇女粗布荆钗的打扮,若不是抚摸在脸上的双手并不娇嫩,留兰都要怀疑她其实是哪家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少奶奶,而不是带了两个半孩子辛苦度日的村妇。 不过留兰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沈氏夫妇是有故事的人,至于是怎样的故事,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大家小姐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心上人私奔。 哈,私奔,留兰一直觉得这是个无比浪漫的词,让她的好奇心无限泛滥,但至少还记得现在是什么境况:失去了丈夫又差点儿失去女儿的母亲正在无声的倾诉喜悦、伤痛、委屈等杂糅在一起、难以言明的情绪,她正扮演着死而复生的女儿的角色,至少要配合一下。 “娘不哭了,留兰没事了,不疼了。” “呀!”恸哭的白氏猛地抬起泪眼,捧着留兰的小脸,难以置信。 女儿很小的时候跟着他们夫妇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受到了一些惊吓,胆子比芝麻还小,说话嗫嗫喏喏,别人一大声说话都能吓得哆嗦,轻易不肯出门,出门必然死拽着大人的衣角不肯放手,见人就躲,连晚上睡觉,也必须抱着才能入睡,而且噩梦连连,一旦惊醒了必然大哭不已,虽然不会经常生病,却总像日头晒焉儿了的花草似的。 这么瓷娃娃一般的女儿,夫妻两个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连四岁的留白都被教导一定要好好保护jiejie。 摔倒了碰到脑袋,换了别的孩子也许不算大伤,搁在留兰身上,等于是要了她的小命儿。看着她苍白着小脸儿躺在那里,白氏还以为就要跟着她爹去了,没想到竟然醒过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不单醒过来了,竟然还会安慰她了,而且口齿清晰,声音清脆,半点儿胆小的模样都不见了。 白氏又惊又喜,紧紧抱着留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从丈夫去世后就憋在心里的委屈也跟着流出了大半。 留兰看到白氏包括一旁的文氏惊喜的样子,多少有些明白她现在的表现和之前不大一样,虽然只可能好不可能坏,也不敢再多说别的,只能任由她抱着哭。 沈子林去世后,白氏自是哭的肝肠寸断,但都是背着一双儿女,留白看到娘亲在哭,又想着jiejie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又愧疚又委屈也大哭起来。 文泽虽然整日里大大咧咧的,被文氏追着打都不带掉眼泪的,但他平日里和沈留白感情最深,看到他哭,也跟着哭,甚至哭的最为痛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氏母女一人搂过一个,也跟着抹眼泪。 一屋子人哭做一团,此情此景之下,留兰也跟着哭了一场,算是与已经成为过去的方紫苏到了个别。 留兰小脸被埋在乔氏的胸前,感受着胸臆震动间的悲切,心里说不触动连她自己都不信,可听着此起彼伏、高低错落的哭声,又有种继续昏迷下去的无奈。 哭了一阵,还是文氏先平静下来,帮着怀里的沈留白擦眼泪,“好了,留白不哭了,你jiejie都好了还哭什么,去跟你娘说,不哭了…” 留白听话的去拽乔氏的衣袖,白氏低着头擦干眼泪,挤出几丝笑意才抬起头来,“你文姨说得对,留兰好了,该笑才对,怎么就哭起来了,不哭了…”想着女儿的变化,却还有些不敢相信,“留兰,跟娘说,还有哪里不舒服不?” “娘,留兰好好的,伤口都不疼了。”留兰笑的眉梢弯弯,扯到了伤口,还有轻微的痛意,但比起之前的病痛来,根本微不足道。 听着银铃儿般的声音,白氏又是一阵恍惚,握着沈留兰的小脸又是一阵摩挲,眉眼俏鼻菱唇挨着描了一遍,细胳膊指头尖都捏了一遍,耳朵后边都没放过,终于确定还是原装的,才放下心来,把前后迥异的变化解释为因祸得福。 岂不知外壳还是原装的,内核系统已经重装了。 虽然确定不会被白氏看出异样来,留兰心里还是发虚,乖乖被她捏,看她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安检,也松一口气,想起之前的打算,仰着小脸儿一脸认真的看她:“娘,我梦见爹了…” 白氏只听到这半句,身形就猛地一颤,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强笑着问:“是吗,爹和你说啥了?” “爹说,留兰已经七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留兰是jiejie,得学着照顾娘和弟弟…”留兰把说给文清的话有说了一遍,只是还不确定沈子林以前有没有教她什么,后半句没敢说。 果不其然被留兰猜对了,白氏和大多数古代人一样,原本就信鬼神之说,又是从七岁的幼女口中说出来的,自然深信不疑,更何况,沈子林在世时,是她的天,突然就这么去了,对她来说不啻于天塌了,也是靠着他临终留下来的话,为着一双子女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强撑着。 女儿受伤昏迷,丈夫梦中教导,听在耳里想在心里,是生前情深意重的丈夫在那边不放心他们母子,才让女儿跟换了个人儿似的,从前捧着都怕不小心摔了的瓷娃娃,单是几句简单的话,已经像冬天的炉火一样烧暖了心。 白氏百感交集,一旁的沈留白不乐意了,拍着小胸脯抗议:“不对,爹跟留白说了,留白是男子汉,留白要保护娘和jiejie,哪个让你照顾!”
大家被他惹得一阵笑,悲伤的气氛终于冲散了一些。 “呀,娘,宝宝动了,宝宝踢我了!”沈留兰一直被白氏按在怀里,紧贴着已经隆起的肚子,清晰的感受到了胎动。 白氏也欣喜的抚了抚肚子,“是呢,之前倒是安安生生的,这也开始闹腾了。” “呦,里边这个也知道他jiejie好了,高兴着呢!”文氏笑吟吟的插言,推着文泽和沈留白出门,“去,院子里打水洗把脸,一个个抹得和小鬼儿一样,文清也去打盆水,让你姨给留兰也擦擦…” “哎!”文清脆声应着,拖着两个小鬼出去了。 文氏顾着白氏的身子,近前把留兰从她怀里拉出来,扶她靠在一边,温言安慰着:“我就说,咱们留兰是个有福的,这回好了,以后可就平平安安的了,你顾着她,也得顾着肚子里这个不是?她爹在那边看着你帮着你呢,你可得把日子过好了,他才放心不是?” 文氏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白氏也抬头望着窗外的天,双目含情,沈留兰听着却感觉背上生起一股凉气,要沈子林真的天上有知,听到她这么胡说八道,会不会请雷公来劈她? 只是经了这一番恸哭,她也知道,这一世的家人与上一世一样,对她的好,是永远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之前病着的时候,没少看小说打发时间,穿越这回事,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前仆后继,时空隔层都有被穿成筛子之虞,倒还没听说哪个能再回去的。再说穿回去又能怎样,又不是说这时空旅游能让她不再病恹恹的烦一大家子人围着他转,如果那边没了她、这边多了她都能过的好好的,她还计较什么呢? 虽这么想着,毕竟原来的方紫苏比现在的沈留兰多活了十多年,一下子割断前世的记忆,心里还是有些酸,只好慢慢来了,习惯成自然不是,之前能习惯病痛,穿越这档子事也不是不能习惯。 文清给沈留白两个打了水洗脸,又端了半盆水到屋里,让她们也洗一洗。文氏拿了条凳子到床边搁了木盆,又拿了条帕子给白氏,“我去院子里洗,顺便摆饭,洗完了咱们就吃饭。”说罢拉着文清出门,招呼文泽留白抬桌子拿凳子。 让白氏给她洗脸,沈留兰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可不等她出声反对,白氏已经沾湿了帕子,抬手给她擦脸。 文清细心,兑了热水,温湿的帕子轻柔的擦过脸颊,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可血脉相连的温情却依然在,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也彻底放松下来,贪婪的享受着这份宠爱。 ~~~~ 刚开始发文还不熟练啊,只好低头认真码字了,希望会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