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徒弟三个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边已经不见了白氏和沈留白,也立马翻身起床。 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暗示下,穿越后的第一夜留兰睡的还算踏实,可第二日醒来已经日近正午了,吃过饭又假装睡午觉,闭着眼睛偷听文氏白氏的谈话,听到她们对她并无半点怀疑,只有她突然好转的惊喜,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加之她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本来就不高,要想真正融入这个家庭还有些难度,与其露出马脚,不如直接睡觉。于是,又睡过去了。 已经是第三日了,感觉,还行。 白氏起身的时候帮她把被子掖紧了没感觉到冷,猛的坐起来,清冷的空气一下子扑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钻回被窝里。 清明节还没过,算算差不多农历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一早一晚还冷得很呢。 外面已经大亮,却还没出太阳,庄户人家都习惯早起,只不过以前的留兰身子弱,早起来也没什么事做,也都不喊她起床,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起。 留兰暖和了一会儿,才起身凭着记忆穿上了衣服。之前是她多虑了,虽没有原主的记忆,但穿衣扎头发之类的生活基础本能还是有的,只是不习惯用头绳扎头发,费了些功夫。 一出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子泥土的清香。 农家人向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隐约能听见远远的有人声传来,沈家的小院儿里却很是安静,白氏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院子西墙边是厨房,厨房门口一口水缸,一个人正提着一桶水倒进水缸里,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留兰,嘴一咧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虎牙来,“呦,留兰起来啦。” 留兰看着眼前的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浓黑的眉毛斜挑着,显得很有精神气儿。个子不算很高,力气却不小,硕大的一只木桶,留兰估量着就算是空桶她都不一定能提起来,他却一大桶水抬手就能提起来。脚边还有一只水桶,缸边靠着扁担,看样子是刚挑水回来的。 环视一圈院子里再没别的人,他能自由出入他们家,看样子像是在帮忙挑水,应该不是坏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梁怀谷心里有些奇怪,留兰怕生人,他可不算生人,尤其是这半年几乎天天过来挑水,碰上了虽然不说话,也会喊声“谷子哥”,声音软软的听着心里都舒坦,伤到头昏迷了几日,再见却一副不认识他的神情。 搁了水桶三步两步就到了留兰跟前,蹲下来和她站着一般高,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心,“怎么,不认识谷子哥啦?头还疼不?” “不疼了。”留兰摇摇头,发现她并不排斥这个人的亲近,反而有种被宠爱的感觉,也许是原主的感觉还有所存留。 “不疼了就好,记着以后有事儿喊谷子哥,可别再伤着了。” 看到留兰点头应着,梁怀谷站起身,“水缸还没满,我再去挑一趟,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自个儿可别出门。”说罢又回到水缸边担起空水桶,冲留兰摆摆手,大步流星的出了门,不见了身影。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虚掩的大门被推开,文清文泽一前一后抬着一桶水进来,文清臂弯里还挎着个篮子,半浅不满的盛着些还带着露水的野菜。留白后边紧跟着,费力的抱着一个大萝卜,那萝卜青青白白的都快赶上他一半长了。 文清先看到留兰,“留兰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里,别吹到伤口。” “jiejie给包的好好的呢,吹不着。”留兰上前接留白怀里的萝卜,他还不肯给,“很沉的,你抱不动。” 被一个四岁的奶娃娃轻视,留兰有些讪讪的,执意把萝卜抢了过来,抱到了厨房,不过这身子还真不给力,一个萝卜一小段路都累的急喘气。 文清姐弟俩把水也抬到了厨房,文清利落的舀水刷锅,“咱们做菜疙瘩烫吃,文泽去抱柴火。”瞥了一眼留兰又接着说:“留兰也跟着去拿把稻草来引火。” 再一次被轻视,留兰也无语了,毕竟她现在也就是把稻草能拿得动。 跟着文泽去了隔壁文家的院子,院子里的布局没啥两样,只是厨房不开火,成了堆放柴草的柴房,厨房边搭了个草棚子,一头规整的放着农具,另一头空着,约摸着在厨房还要做饭的时候,柴草是堆放在那草棚子下边的。挨着草棚有扇小门,半掩着看不到门外是什么。 两个人拿了柴火和稻草回去,文泽自觉的钻到灶后生火烧水。文清已经将带回来的青菜洗好理顺了搁在案板上。 以前外婆也经常从外公的药圃子里采野菜吃,清炒凉拌包饺子都一样的鲜嫩好吃,眼前刚刚拔回来的野菜显然更鲜嫩一些,而且绝对的天然无公害,留兰看着都有些垂涎欲滴。 文清文泽姐弟俩的搭档一看就已经很有默契,留兰插不上手,如果原主不自闭,和文清搭档的应该是她才对,这会儿反而碍手碍脚的,只好退出厨房,拉着留白打听刚才的谷子哥,才知道他叫梁怀谷。 留兰听这名字,心里揣测着这小地方竟然还有文化人儿,取名字竟然能有“虚怀若谷”之意,却听留白接着说他是个孤儿,是怀字辈,在梁石桥村辈分还不低呢。 梁怀谷的爹是他爷爷的老来子,老爷子对这个儿子就多一些偏爱,却因此引起了他叔伯的不满,在梁怀谷六岁时他爹得病死了,不几年娘又改嫁,原本就没几件好东西的家具,被两个心存怨愤的叔伯抢着搬自个儿家去了,也不管梁怀谷比他们的孙子都大不了多少,只给他留了个破烂不堪的空壳屋子。 年龄小的时候不懂事,梁怀谷还能赖在叔伯家里混上几顿饭,等长到十来岁,倔脾气也跟着长起来了,死活不肯登叔伯家的门,靠着给东家搭把手、西家挑担水的混口饭吃。 上顿不吃下顿没着落的日子过了近两年,梁怀谷的脾气也跟着渐长。根据留白的描述,留兰未曾谋面的沈子林位列梁石桥村一号传奇人物,却是一副长身、美须的美男子形象,确实不大符合乡野间的审美,梁怀谷最初自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至于沈子林收服梁怀谷的详情,已超出留白的记忆范围,沈子林也没把这光辉事迹讲给他听,总之,沈子林可是梁怀谷心甘情愿磕头拜过的师父。
除了梁怀谷,沈子林还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徒弟,是族长梁润田的两个孙子,梁恩平和梁恩安。梁润田的娘舅是个秀才,养了个儿子中了举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虽然两家的老人都没了走动的少了,但对方碍于情面的一两分照拂也让梁润田家受益不少。尝到甜头的梁润田,立志也要培养出个当官的来光耀门楣,并把这份希望寄托在唯二的两个孙子梁恩平、梁恩康身上。 虽然如今天下太平,少有战乱,老百姓的日子也算安生。梁石桥村地处偏僻,离京城也远,消息闭塞,只听说七八年前朝廷里的皇帝换了人做,为了坐稳龙椅讨好老百姓,减轻了赋税,大家伙的日子确实比前些年好过了些,但也办不起村学,附近的唐石桥村和吕石桥村也一样的景况。 梁润田琢磨着把两个孙子送去镇上上学堂,但去一趟镇上大人都要走上大半个时辰,孙子太小,天天来回怕吃不消,大人又顾不上来天天接送。这就成了他一块心病,当他在镇上碰见沈子林,看到他舍得花银子买书,心里有了主意。 沈子林没有秀才的名分,当不了教书先生,但至少识文断字,而且村里人对沈氏夫妇的来历本来就心存疑虑,梁润田琢磨着沈子林说不准就是深藏不露呢,就亲自带着两个孙子登门行了拜师礼,不拘你教什么,只要让两个孩子跟着就成,先认几个大字儿,到时候送到镇上的学堂里也不怕先生嫌笨,丢了他的老脸。 闲言碎语在乡野村间的产生与流转的现象留兰略有了解,只是没想到留白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个小八卦,虽然语言能力还是有限,前一言后一语的缺乏逻辑性,细节之处也很模糊,留兰连猜带蒙,又发挥她多年看小说培养出来的想象力,汇整成她能消化的语言方式,即使与事实有所偏差也不用着再去求证了。 梁恩平、梁恩康这两个徒弟,沈子林是被动接受的,但他没有拒绝,是出于哪方面考虑留兰不得而知,也不知道白氏文氏是如何看待这层关系的。但直觉告诉她,师徒的名分摆在明面儿上,对外来户沈家、文家也算得上是靠山,现在沈子林不在了,她得想办法维护这份关系才行。 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这里还有两个寡妇,寡母弱儿,有这层保护伞,挡不住天灾人祸,能挡住流言蜚语也是好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只要安分守己,应该不会惹上大麻烦,而且一直以来,两家和村里人的相处还算融洽,但不排除有心眼不好的欺负两家少了当家的男人。至于族长的孙子的师父这个名头能起多大作用,还有待考证。 保险起见,留兰又嘱咐留白不要再提她问梁怀谷的事,借口当然是担心梁怀谷听到她忘了他伤心,留白满口答应了,才又进厨房看文清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