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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作势

    明诚郡主扑过来的一瞬间,伽楠本能地想将他推开去,但是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太皇太后也确实非常宠爱她,他心里一软,就让她哭了几声,这才寒着脸将她扶正站好。

    明诚仰脸道:“伽楠哥哥。”

    “母妃,儿臣告退。”伽楠连眼角也没有扫一下明诚,向林贵妃施了一礼,便出殿朝圣聪帝暂时所居的小草庐而去。

    明诚在后呜呜哭得更大声了,林贵妃看了她一眼,想起自己也是失宠的际遇,竟觉得她有些可怜,搂了明诚一起进去。

    伽楠一路走,一路想:“虽然父皇对太皇太后非常尊重,但是有必要结个草庐在此守灵这么夸张么?父皇这究竟是什么用意呢?”饶是他聪明绝顶,一时之间竟然也是猜不透。

    晚间伽楠已经拜见过圣聪帝,怎奈当时正逢太皇太后大殓,圣聪帝表现得极为伤心,对外界的事视而不见,伽楠连此次外出的情况都未能向他禀告。

    此时来到庐中,见到盘腿跌坐在地上的父皇,伽楠也不再去深思,拜了一拜,道:“请父皇节哀珍重。”

    圣聪帝见是他,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分明有些凌厉:“太皇太后自你诞生,便视你为至宝,她临终尚且殷殷期盼能见你一面,为人子孙之道,孝字为先,怎么没见你有多少哀戚之色!”

    伽楠并不惊慌,不急不缓地顿首:“她老人家驾鹤西去,儿臣自然十分痛心。父皇对太皇太后的孺慕之思,令儿臣十分感佩,不过既然父皇已经结庐在此,儿臣身为一国储君,不敢再因一已之痛而乱了神智,理当克制自己才能为父皇分忧。”

    皇家大丧历代以来都容易酿成变乱,伽楠此话说得合情合理,且他已是太皇太后的曾孙,与老人家自然隔了一层。何况伽楠自小在外学艺,归来之后一身卓绝于天下的武功便是身为他的父皇,也不得不有所顾忌,故此他这一番话说得圣聪帝发不起脾气来。

    圣聪帝沉默片刻,道:“虽然辍朝五日,不过朝中之事,这几****且多照看,若有重大事体,再来回朕,其余杂事你与各部大人商议解决吧。还有,你母妃摄内宫事虽然时日不短,不过太皇太后病间她也侍奉得十分尽心,曾有一次累得晕倒,你作为儿子,理当为你母妃也分担一些。”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伽楠拜伏之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圣聪帝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今日奉慰礼,父皇已经非常劳累,接下来太皇太后的丧仪需要父皇来定夺之处还非常多,请父皇莫伤了龙体,吃些东西,早些安寝。”伽楠说完了要说的话,总觉得心里因他要册封梓颜为妃的事有些别扭隔阂,便待退出去。

    这时洪修进来禀报道:“启陛下,礼部程尚书,兵部文侍郎求见。”

    这两人都被委任为丧仪官,故此圣聪帝点了点头。

    洪修叫一声:“宣。”

    礼部尚书程凤鸣和文乘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丧仪官用礼部尚书或者侍郎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但是用了兵部侍郎文乘龙,就让伽楠心里觉得十分蹊跷,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拜见过皇帝和太子之后,程凤鸣递上几张黄色的纸来,道:“启陛下,经礼官们探讨商议,为大行太皇太后拟了三个谥号,请皇上过目定夺。”

    文乘龙面貌清瞿,唇上留了两撇短须,显得甚是忠直刚毅,因职位比程凤鸣低,跪在后面并没有什么言语。

    圣聪帝接过来一看,见第一张写的是:孝贞明肃惠穆康慈佐天赞圣高皇后;第二张写的是:仁惠至德慈懿淑慎恭天育圣章皇后;第三张写的是:孝洁哲睿庄烈温仁参天毓圣纯皇后。

    这三张纸虽然前面十二个字都是褒扬至极的好话,但在圣聪帝的眼中,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第一个谥号随着高祖而称高皇后,一则因为太皇太后不是高祖的原配,二则自她明言几个孩子都非高祖所生之后,乐无极看见贞、洁二字都觉得十分刺目,对第一个和第三个谥号潜意有了排斥,尤其这第三个谥号中,还有庄烈二字,让他看得有些刺目。这三个谥号中都用了天圣二字,已经是后~宫女子死后最高的谥法,大臣们揣测皇帝对太皇太后的感情,这样拟谥本是无可厚非的。乐无极心底的挣扎自然无法对臣子说清楚,便道:“仁惠至德章皇后,这个甚好。”

    于是谥号便这样定了下来,程凤鸣接回了黄纸,他与文乘龙二人都觉得于皇后的谥号上,孝贞孝洁那两个更加高一层,凭着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应是不会选第二个的,谁知却偏偏选了这个。程凤鸣也是当了一辈子官员的老jian猾,自然不敢多说,告知皇帝成谥之后需祭告太庙,然后又道:“我等商议京中三品以上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命妇明日清晨起具丧服临乾宁宫,三日而止,不知皇上可有别的旨意。”

    “照办。”圣聪帝简略地答了两字,程凤鸣便同文乘龙齐齐磕头倒退出去。

    待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圣聪帝忽然道:“此次从异域归来,有什么收获?”

    伽楠目不斜视,答道:“儿臣攻下了白都汗国两个主城和宗庙,蕊阳太长公主遗骸不知葬于何处,没有惊动,已将脱脱鲁思子侄官员等三十七人带回。儿臣还灭了鞑靼部、俺答部大小十数个部族,并与罗伊公国结好,互许来往之约。”

    圣聪帝听了一会,挑不出什么毛病,便道:“甚好。”

    伽楠道:“父皇若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告退。”

    “日前你遣人将林清献送回上京,你面见过他了?”

    伽楠想起林清献口口声声说圣聪帝欲杀他,也不退缩,更加想知道现在父皇还是否对梓颜有什么心思,将话在胸中盘旋了几遍,才斟字酌句道:“儿臣确见过他,不知他回朝之后父皇可有召见?”

    圣聪帝闭上了眼:“他回京之后,你母妃想必是见过了,百行孝为先,当时太皇太后已经病势沉重,朕何来的心思管他死活!”

    伽楠见他神情疲惫,不像是掩饰什么,当然,作为一个皇帝,他也无需对曾经想杀林清献而表示愧疚,心里稍稍宽慰:“父皇已许久没有见过梓颜,后~宫又册封了这么多的女子,想是不会再纠结了,待丧事告一段落,我再相机与他提我二人的婚事不迟。”。当下躬身道:“儿臣告退”。

    圣聪帝睁开双眼,凝视着伽楠,目中看不出任何感情,片刻后点了点头,又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