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众里寻她，神女踪迹

    深山古刹，杳无人迹，只见林木蓊郁，莺啼鸟啭，格外幽静。

    轮转千世，荆楚早已忘却前世，但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他还是到了此地。

    传说此地有一个法号就一个“白”字的比丘尼，佛性深厚，三岁便能背诵《楞严经》，八岁时便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修持到大成。

    十八岁时，白比丘尼下山，正式踏足红尘，一路见为妖魔为祸众生，众生多苦，便发大慈悲之心，便立下宏愿，此生要度尽妖魔。

    白为此奔走半世，年岁渐长，佛法修为也更加深厚，被世人称为白神尼。

    荆楚最近听闻她回转师门，因此特意前来求证心中的猜测。

    爬了大半日，如今终于到了地方。眼前的寺门破落得很，一个老尼拿着把破扫帚在打扫门前的落叶。

    荆楚上前双手合十，身子略略下躬，头也微微下低：口中念道：“师父好”

    老尼停下了手中的扫帚，慢慢悠悠地抬起头，那一双浑浊的老眼打量荆楚，好半晌才道：“五十年了，施主还是那时模样啊。”

    荆楚愕然：“老师父认识在下？”

    老尼微微一笑，道：“施主且随我进来。看一看你当年留下的物件，你就明白了。”

    荆楚心中已有几分相信那件事了，因此随了老尼进了寺中，来到一间独立的僧舍前。

    老尼推开门，里面满满一屋子的书籍和龟甲。

    老尼指着门内道：“施主，答案就在里面。”

    荆楚将信将疑，走进去随手拿起了一片有些年头的龟腹甲，只见上面刻画着一种奇古的文字，每一字的笔画粗细匀称，中间稍粗，两头稍尖，整体看来瘦劲坚实，挺拔爽利。

    荆楚奇道，“这不是甲骨文吗？”他又拿起一本线装古籍，竟然也是用毛笔手写的甲骨文。

    待到粗粗翻阅过较新几本册子，荆楚心下已经明了，那件事必然确凿无疑了。

    老尼看荆楚已经明白，便道：“既然施主已经明白，便依计划行事吧。”

    荆楚点头应允。

    老尼当天就为荆楚落了发。

    从这天起，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叫荆楚的书生，却多一个法号“唯空”的小沙弥。

    白神尼与唯空和尚当天就下了山，到茫茫人海中去寻一个同样忘记来路的人。

    许是老天故意开的玩笑，三年了仍无音讯。

    这一日，白神尼与唯空和尚在官道边上的亭子歇脚。

    唯空和尚搀扶白神尼坐下之后，问道：“师父，三年了碧霞元君的梦中转世身音讯全无。她该不会已经超脱，或者已经过完千世彻底沉沦了？”

    白神尼摇摇头，这几年她的身体越见老态，每日的行走已经很是艰难了。她歇了好一阵才说话：“不会的。我们三人历劫千世，纠缠千世，到如今我们三人的命运已经纠缠成一团乱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或超脱或寂灭，我们都有有感应的。”

    唯空还是不相信：“那为何三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我那些前世身留下的典籍不是说自第九世后，元君的转世身每一世必定无恶不作吗？”

    白神尼想了想，道出了一个可能：“你的前一世联合我将元君所化的妖邪镇封。我们打斗时，我将半生所修功德打入了妖邪体内，将她的戾气消磨了大半。难不成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元君化身迟迟没有作祟？”

    唯空猜测道：“是了，前世身的书里说这梦中世界是以我们三人为基础而演化出来的，一切都在虚实之间。元君当年身有大功德，说不得师父你的功德激发了元君的本性。”

    白神尼听了浑浊的双眼也只是出神，叹道：“也许吧。”

    两人正说话间，亭子里突然涌进来了一行十数人的风尘仆仆的一大家子。

    这一行人以一位七旬老翁为长，其他人都是在官道上跑着过来的，只有他是坐在独轮车上被推着过来的。一行人停下后，推车的四旬上下的壮汉将老翁背到亭中坐下。

    坐下之后，老翁见到亭中已有两位出家人在，于是颤巍巍地合十道：“老朽见过两个师父。”其他人看来都是他的晚辈，见老翁行礼也都随声附和。

    白神尼和唯空纷纷还礼。白神尼看他们一行行色匆匆，便问道：“老尼老眼浑浊，不知这些年轻人可是老丈后辈？”

    老翁道：“老师父慧眼如珠，猜的分毫不差。他们都是老朽的晚辈。”

    白神尼又问道：“恕老尼多嘴，老丈这一大家子是往何处去？”

    老翁听白神尼这一问，不禁老眼含泪，强忍着道：“老师父不知道啊。老朽也不愿意举家搬迁。但这世道是过不下去了，儿孙们才着急着离开京都。要不然我们是万万不至于如此奔波劳累。”说到此处老翁已然泣不成声了。

    那四旬壮汉忙安慰道：“阿爹，我们这一去又不是不回了。待过几年，天下人反了那残暴的长公主，我们就能回来了。”

    白神尼和唯空都听得一头雾水。

    好在那汉子给他们解释道：“两位师父既然想知道始末，我替家父说吧。我们一家子是从京都来的。月前，皇帝驾崩，长公主夺了太子的帝位，登基称帝，还自称什么碧霞元君。”

    白神尼混浊的双眼一亮，唯空也面露惊喜。

    “本来谁当皇帝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这长公主不知发了什么疯。满城搜捕姓荆和姓白的人，逮到一个杀一个。不巧我们偏偏姓白。若不是提前得了消息逃离了京都，我们此时已经脑袋搬家了。”汉子气愤地道。

    白神尼和唯空对视一眼，两人都已有八分肯定这长公主就是碧霞元君了。这方梦境中，只有她才会恨荆、白二姓入骨。

    白神尼明白之后，好言宽慰了白老翁一番。白老翁一家又歇了一会儿，就起身赶路了。

    白神尼和唯空望着白老翁一家远去的背景，不胜唏嘘。

    唯空感慨道：“师父，如果典籍所记确凿无疑的话，这些人不过是我们三人的念头的衍化而来，他们的生死有没有他们所在意的那么重要呢？”

    白神尼沉重地道：“唯空你着相了。一念生，则善恶生。善念成佛，恶念成魔。每一个生命都是可贵的。数十年前，你的前世告诉我这梦境中的妖魔乃我们三人心中恶念所生，而这些平凡的普通人则是我们三人心中善念所化。碧霞元君杀得越多，她心中的善念就越少，恶念就越强。为了这个缘故，你的前世身才舍身成仁，助我度化了这梦境中的大半妖魔。”

    唯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因此我们三人能否超脱，全在元君能否醒过来？唯空明白了。”

    白神尼赞许地点点头。虽然千世的记忆许多已经淡去，但记忆深处却依旧记得眼前的小和尚那份千世不变的妖孽天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布下这张织了千世的大网吧。

    “走吧，我们往京都去。彻底了结这桩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