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半敲门声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叶紫灵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然后吩咐采璎提热水来。 刚刚准备泡澡，只听院子里小丫鬟夏荷说话：“大少爷，怎么这么晚了您还过来？” 紧接着听见了林世杰恶狠狠地声音：“本少爷什么时候过来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赶紧去给本少爷烧一桶热水来，本少爷要泡澡。” 叶紫灵不仅在西厢房里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那么多地方，在掬雪楼泡澡也行，在绾翠阁泡澡也行，干嘛非得上我这竹影轩来跟我抢热水啊！这古代又不像现代，没有热水器，没有煤天然气，要想烧热水，就要架柴烧炭，麻烦着呢。 又听见夏荷答应了一声，脚步远去，大概是去烧水了。 叶紫灵只得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上房，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大少爷来啦。” 林世杰无精打采地回答：“是啊，来啦。总不会你也不欢迎我吧？” 叶紫灵诧异道：“这么说，有人竟敢不欢迎大少爷？这怎么可能啊？一定是大少奶奶和高姨娘都抢着要您，您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吧！” “连你也要挖苦我。”林世杰摇头叹息，“紫灵啊，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有多么麻烦，哪一个我也得罪不起。唉——还是竹影轩好啊，至少，还是安静的。” “大少爷不是嫌我话多吗？”叶紫灵弄不明白林世杰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觉得我这里安静？” “哼，要是你这几天在掬雪楼和绾翠阁，你一准儿也会被气得不得了。”林世杰仰面长叹，“一个说我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一个说我对她根本就没有真心。紫灵你说说，我这是何苦，两头说好话，还两头都得罪了。” 叶紫灵大惊失色：“哎呀大少爷，那恕我不能留您了。要是给大少奶奶和高姨娘知道您是为了躲避她们而到竹影轩来，那明天，我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啦！” “行啦紫灵，在我这儿就别演戏了，你是那没经过世面的人吗？”林世杰被叶紫灵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我不用想就知道，要是她们敢到你这里来兴师问罪，你不把她们打个落花流水才怪呢！哪里还轮得到她们欺负你？依我看哪，她们过两天应该正经去归尘寺上三炷香，感谢佛祖保佑她们，没有让你盯上。” “咦，大少爷这话从何说起啊？”叶紫灵哭笑不得，“说的我好像是个恶婆子似的，把你的两位心肝儿宝贝欺负得没处诉苦呢！我有这么恐怖吗？” 林世杰疲惫地摆摆手：“行啦，我真的很累，什么也不想做。对了紫灵，明儿起床的时候，叫人也喊我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作坊和柜上看看。” 看见叶紫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紧接着道：“你不用和我说那些个老爷夫人要求我怎样怎样的废话，娘都说了，隔上两三天，我可以去看看老店的生意。至于绾翠阁那边，你也甭跟我啰哩吧嗦，本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管得着！” 叶紫灵暗自忏悔，果然啊，大少奶奶和高素月已经如自己所愿，斗起来了，可是没想到不过十天功夫，居然能斗到把林世杰给气得跑到竹影轩来躲清闲的地步，可见这两个女人的战斗力非同凡响啊。又后怕地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给林世杰做了助手，可以名正言顺早出晚归天天不在家，否则，这两个女人要是把自己也卷进这场旷日持久且无聊之极的战斗之中，那我就是有浑身的本领，也休想脱身了。 怀着既内疚又轻松的心情，叶紫灵答应了一声：“好的，我一定叫丫鬟准时请大少爷起床。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林世杰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没有别的事，你去睡吧，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 刚刚进入梦乡，就听见似乎有人在拍门，刚开始以为是做梦，叶紫灵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遮住耳朵，继续梦周公。可是那拍门的声音愈来愈烈，大有宁可把门拍烂的架势，叶紫灵无奈地坐起来，半睁着惺忪的睡眼，大声喊道：“冯大娘，徐大娘，有人敲门啦！” 冯大娘和徐大娘也听见了山响般的拍门声，早就披上了外衫，来到院门口，打着哈欠问：“谁呀？”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是我，掬雪楼的萍儿，请问大少爷是不是在这里？” 冯大娘和徐大娘十分没有好气，心里想着怎么的啊，这都十天了，大少爷就没在竹影轩露过面儿，才来了半个晚上，你们掬雪楼就公然上门来要人，大少奶奶，可真是够贤惠的啊! 于是，两个婆子不想开门，站在门里面，等着叶紫灵出来发话。 叶紫灵也出来了，问她们：“是谁啊？这大半夜的。” 两个婆子小声说：“是大少奶奶那边的萍儿。哼，狗仗人势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叶紫灵摆了摆手：“把门打开吧。” 冯大娘急切地小声说：“她是来找大少爷的。” “那就让她找好了。”叶紫灵示意她们打开院门。 门刚一开，萍儿就带着两个婆子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地问道：“大少爷是不是在这里？” 叶紫灵说：“萍儿姑娘这大半夜的，是抓盗贼啊还是抓刺客啊，怎么不多带些人手来？就这两位老嬷嬷，恐怕等会儿帮不上忙吧！要不要我将护院的家丁们喊来助威啊！” “你……”萍儿气得紫涨了脸，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作法是不大妥当，于是只得换了一副脸色，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叶姨娘，打扰了，奴婢来寻找大少爷，如果大少爷在竹影轩，还请叶姨娘不要阻拦他回到掬雪楼去。” 叶紫灵笑道：“萍儿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我在窝藏犯人似的。而且，还请萍儿姑娘弄清楚了，大少爷是林府的主子，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来管了？” 萍儿使劲儿忍住气，说：“不是我要这么做，是大少奶奶遍寻大少爷不见，这才急着要奴婢来找人的。” “遍寻？”叶紫灵夸张地张大了嘴巴，“那萍儿姑娘都‘遍寻’了些什么地方啊？是不是连云熙堂也‘遍寻’了进去？” 萍儿简直要气死了，若不是严玉容事先告诉她只要请林世杰回去就行，不许节外生枝，她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叶紫灵不可，不仅为了报那年元宵节的一箭之仇，更重要的，是为了灭灭这叶紫灵成为半个主子后的嚣张气焰。可是，至少今天不行，因为大少奶奶不许她多事。当然，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多事，否则，她们原先定好的、让高素月和叶紫灵互相争斗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于是，萍儿只能咬着牙笑道：“叶姨娘说笑了，只是大少奶奶有些不舒服，所以还请叶姨娘体谅，让大少爷回去。” 叶紫灵让开道路：“大少爷就在上房里面，萍儿姑娘只管去请吧。”又对冯大娘和徐大娘说，“你们也回去睡觉吧。”吩咐采璎，“采璎，咱们回去睡觉。” 看着采璎扶着叶紫灵进了西厢房，萍儿心中的怒气才不那么旺盛，领着两个婆子，走到上房的台阶儿上，准备敲门。 可是冷不丁的，两扇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吓得萍儿往后退了一步，仔细一看，原来是林世杰开了门出来了。 赶紧换上由衷的笑容：“大少爷，果然您在这儿呀，请快跟奴婢回去吧，大少奶奶一直都睡不着觉呢。” 林世杰原本不想回到掬雪楼去，可是为了不给叶紫灵添麻烦，还是忍住不快，跟着萍儿往院子里走。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只见外面又来了一拨人马，领头的，正是高素月的奶妈支大娘，和严玉容的奶妈于大娘一样，也是跟着自家小姐陪嫁过来的。支大娘的身后，也跟着两个婆子，是林夫人拨过去伺候高素月的。 支大娘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大少奶奶那边也来人请大少爷了，知道不能硬拼，不能让自家小姐难做，于是挂上笑脸，说：“大少爷原来在这里呀，高姨娘急得什么似的。奴婢还一个劲儿地劝她，让她不要着急，说大少爷既然不在大少奶奶那边，肯定就在竹影轩了，让她放一百个心。这可不是，还真让奴婢给猜对了，大少爷果然被叶姨娘请了过来。那么奴婢就不打扰了，回去告诉高姨娘一声，也好让她安心，免得又白等着，一宿睡不着觉。” 采璎本来是站在西厢房台阶上儿的，打算萍儿带着林世杰走了之后就锁门，可是没想到，又杀出来了高素月的奶妈，还说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于是，忍不住走过来说：“支大娘这话说得好像不大合适啊，我家叶姨娘从来没去请大少爷过来，今儿是大少爷自己过来的，而且已经很晚了。大少爷只是想在这里休息休息，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值得您老人家费尽心思作这么一大篇文章出来！” 支大娘不敢对严玉容的丫鬟怎么地，可是对于叶紫灵的丫鬟，那肯定是不会客气了。虽然跟着高素月来到林府不过十天时间，可这块老姜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摸了个门儿清，知道叶紫灵虽然受到林老爷夫妇的重视，可惜啊，至今未与夫君圆房，林府的很多下人，都在背后偷偷说了不少笑话呢。所以，支大娘认为，对于这个不被夫君喜欢的小妾，当然不用浪费感情。 “哟哟哟，这位姑娘倒是牙尖嘴利，不知跟谁学的。”支大娘连声冷笑，“我来替我家姨娘请大少爷，碍着姑娘什么事儿了，竟引出姑娘这番长篇大论。知道的人呢，说是我家高姨娘身子不爽，不得已才来请大少爷过去看看，这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我家高姨娘不懂事儿，到竹影轩来找碴子呢！” 采璎还想说什么，叶紫灵早就走了过来，用目光制止了她。 然后，叶紫灵说：“大少爷人呢，已经在这里了，大少奶奶身体不舒服也好，素月meimei身子不爽也罢，你们只管请了大少爷过去。可有一样，诸位大娘和姑娘能不能再多走两步，出了我这竹影轩的大门再好好商议此事啊？我要睡觉了，恕不奉陪！” 说完，叶紫灵伸出右手向着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方人马立刻僵在了那里。 支大娘心里那个气啊，原想着凭借那几句话，让萍儿认为是叶紫灵霸着林世杰不放，让掬雪楼和竹影轩互相掐架，她家小姐只消渔翁得利就行，可不成想，叶紫灵这丫头真的心思细密，看穿了自己这一招，来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于是，支大娘只能走出院门。 萍儿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上支大娘的当，因为她一向认为，高素月对严玉容的威胁，远胜于叶紫灵对严玉容的威胁，所以，她要重点对付的，是高素月，于是也走出了院门。 林世杰只能也跨出门槛。 采璎赶紧闩上了门，常常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太晦气了，这大半夜的，都不叫人安生。” 叶紫灵伸了个懒腰：“现在总算是安生啦，接着睡觉去吧。” …………………………………………………………………………………………………. 一走出竹影轩的大门，林世杰马不停蹄地赶路，但是，那方向既不是去往掬雪楼的，也不是去往绾翠阁的。 萍儿和支大娘面面相觑，齐声朝着林世杰快要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叫道：“大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世杰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跪下！” 跪下？！ 萍儿和支大娘只能继续面面相觑。 “跪下！”林世杰又说了一声，声音不大，甚至为了与这安静的夜色相衬，还有意压低了几分，可依然透着威严和隐隐压制着的怒气。 支大娘不由自主跪了下来，其他人见状，虽然尚不明确大少爷为何突然要她们跪下，可还是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低着头，。 林世杰慢慢向她们踱过来：“萍儿先起头，将林家家规背一遍。” 萍儿莫名其妙：“大少爷，为什么要奴婢背诵家规啊？都这么晚了。” “你背不背？”林世杰低头看着她，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