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夏荷的话
从掬雪楼出来，林世杰又去了绾翠阁。毕竟，高素月的脚又一次扭伤，他不看望一下，也说不过去。 高素月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只是眼中隐隐有些哀戚之色，不像平时那样粘着林世杰，而是看上去心不在焉，一面敷衍着林世杰的询问，一面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世杰还有些奇怪：“素月，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脚痛得厉害？要不我先走吧，你好好休息。” 高素月强打起精神：“哦，没有没有，我的脚，不要紧。只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夏莺了。” 林世杰脸色一变：“好好的，想那个jiàn)婢子做什么？” 高素月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慢慢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亲眼看见她被活活打死，所以这几天做梦总是梦见那种惨状。” 林世杰皱眉道：“叫你不要去看，就是担心你受不了，可你不听，偷偷跑去看。现在弄得心神不宁，知道那种事应该离得愈远愈好了吧？等会儿我请大夫来，再给你的药里面加几味安神的药。” 高素月忙说：“不用这么麻烦。过几天，慢慢忘了这件事，也就好了。其实，这件事，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哥哥举荐了然到家里来讲经，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认真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夏莺。” 林世杰说：“这怎么能怨你？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可是叶姨娘一向认真，恐怕会因为这件事儿怨我。”高素月叹了口气。 “放心吧。不会的。”其实林世杰能感觉到，叶紫灵对与高家兄妹，是颇有怨言的，可现在事已经过去了。他也只能怎样安慰高素月，“紫灵虽说脾气急了些，人厉害了一些。可还是讲道理的。她心里也明白，虽然了然是你请来的，可你和你哥哥也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现在这件事已经了结，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吧。” 高素月愧疚地低下了头：“大少爷和叶姨娘越是这样体谅我，我心里就越是过意不去。而且……而且……我总觉得，夏莺是被人害了。” “被人害了？”林世杰惊讶道。“素月，你这是想哪儿去了？那天在竹影轩，也是你和小玉秋慧先发现的，后来那形，自然也是做不了假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 高素月眼里的哀戚之色愈来愈浓，以至于林世杰忍不住问道：“素月，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我想说……”高素月言又止，显得心事重重，“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高素月急忙躲开他的注视：“大少爷，您想多了。我怎么可能你有事瞒着您？” 林世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这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快告诉我。” 高素月犹疑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真的没有事，大少爷就不必多心了。” “那你方才说，夏莺是被人陷害的，又是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林世杰一头雾水。 高素月神色黯然：“也没什么，只要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 “素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林世杰越听越糊涂。 “真的没什么，大少爷。”高素月不像平时那样，只要一看见林世杰，就恋恋不舍，而是显得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有心思去黏着他，“大少爷，这两天老爷发火，说你做生意不用心。我看你也累了，就先回竹影轩去吧，我这只脚……我这只脚不方便，就是给你倒杯茶都不能够，还是让叶姨娘服侍你吧。” 林世杰觉得这两天真是奇怪了。先是叶紫灵自请下堂，一个劲儿地索要卖契，耳后高素月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苦苦挽留自己，而是催着让自己去竹影轩。这两个女子，究竟是怎么了？ 尽管满腹狐疑，可林世杰还是体谅高素月脚不方便，又看她脸色疲倦，不想打扰她休息，就走了。 看着林世杰出了院门已经看不见背影，小玉才走进高素月的房间，悄声问道：“大少爷会相信夏荷的话吗？” 高素月说：“五分信，五分不信。” “那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更加冒险？”小玉急道。 ………………………………………………………………………………………………… 在掬雪楼坐了一会儿，林世杰回到了竹影轩，因为严玉容并没有挽留他，而且他心烦意乱，耳边总是回响着叶紫灵跟他索要卖契的话，所以想快点儿回到竹影轩，打算再做些努力，一是弄清楚叶紫灵究竟为什么想要离开林府，二是看看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林世杰急匆匆走在路上，心里充满了矛盾。他从心底里不希望叶紫灵离开自己，却又不愿意勉强她留下来。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叶紫灵，远不是以前的丫鬟叶紫灵了。现在的叶紫灵，似乎太有主见了，凡事都要自己做主，而不依靠任何人，包括自己这个夫君。 而且最让林世杰感到严重的是，叶紫灵似乎真的不在乎林家姨娘这个名分了，而是真心真意的急切地想离开林府。难道是因为她在老店做了几个月的助手，翅膀硬了？想要自立门户了？可是，她毕竟是家奴出啊，就算是生聪颖，就算是这几个月在老店长了不少见识，可这变化，也太快了吧。按照林世杰这十几年来对叶紫灵的了解，这个丫头，绝对没有自立的意识和能力。 因此，林世杰加快了脚步，想快一点赶到竹影轩，和叶紫灵再好好谈谈。同时他也发现，如今他这个大少爷，在叶紫灵那个小妾面前是越来越没有主子和夫君的架子了，不论什么事，都得和人家好好商量，而不能像其他的男子对待自己的妾室一样，只需颐指气使即可。 “大少爷！” 忽然，漆黑的夜色中有人在叫自己。 林世杰回头一看，原来是夏荷。 “夏荷？你在这里做什么？”林世杰惊奇地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在竹影轩，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 夏荷紧紧咬着嘴唇，看着林世杰，忽然跪在他的面前。 林世杰说：“夏荷，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好了。你先起来，随我回竹影轩去，有什么委屈，慢慢诉来。” 夏荷嘤嘤哭泣道：“大少爷，奴婢不敢再回竹影轩了。奴婢害怕……” 林世杰真的弄不明白，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主子丫鬟一个接一个地做出反常的举动呢？ “好了夏荷，你先起来吧。既然你不想回竹影轩，那你在这里和我说也一样，我先听听，你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你终究还是要回去的，是不是？” 夏荷并不肯起来，依旧跪着：“大少爷，奴婢就是想求您，不要让奴婢继续在竹影轩做事了，哪怕就是让奴婢去扫地劈柴，奴婢也心甘愿！” “这可奇了。”林世杰冷笑道，“难道竹影轩有吃人的妖怪不成，把你吓成这样？那么以前，你不是在竹影轩待得好好儿的吗？” 夏荷说：“大少爷，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真的不敢再留在竹影轩了。” “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吧。”林世杰说，“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丫鬟，难道这府里面，还由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夏荷依旧在哭泣：“大少爷，奴婢真的不敢说是为了什么，奴婢只求大少爷答应奴婢换个地方而已。奴婢也不是挑好地方去，而是除了竹影轩，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林世杰头痛不已：“可是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怎么可能随便将你逐出竹影轩？要么你自己去向叶姨娘或者夫人说罢，只要她们点头，你去劈柴也好，去扫地也罢，我懒得过问。”说完抬脚就走。 “大少爷！”夏荷一把抱住了他的靴子，“大少爷救救奴婢吧……”大概是怕被人听见，夏荷的声音并不大，可听上去十分的恐慌和凄惨。 林世杰不得不认真打量了她一会儿：“夏荷，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也好蘀你做主啊。你这样只管哭着求我给你换地方，我又不明所以，能帮你什么忙啊？而且，你刚才说，要我救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府里有人要害你不成？” 夏荷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凄楚地看着林世杰：“既然大少爷愿意听奴婢说话，那么奴婢不妨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也免得夏莺meimei在地下一直含冤，不能安心去投胎。” 林世杰大吃一惊：“夏荷，你这话越发奇怪了。怎么又扯上夏莺了？” 夏荷好容易停止了哭泣：“大少爷，这些事，奴婢一直都藏在心里不敢说。今天好容易下了决心，告诉大少爷，也不知道大少爷是否相信。” 林世杰看了看四周：“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坐下来慢慢说罢。” 来到亭子里，看看四周无人，夏荷才说：“大少爷，其实，夏莺是冤死的。” 林世 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既然知道夏莺是冤死的，那为什么不早说？”林世杰想起来，叶紫灵曾经说过，因为夏莺的事，夏荷非常怨恨她，以至于都不和她说话了。 “大少爷还记得，圆因寺的了然，是高姨娘和高公子举荐来的吧？”夏荷反问林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