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儿园

    乔莲藕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在脸盆里，给莲蓬洗了把脸。

    “jiejie，今天为什么给我洗脸？洗脸不是早上才洗的吗？”莲蓬站在水盆前，想不通，仰起面来问乔莲藕。

    “乖，我们的莲蓬乖，洗脸脸，漂漂亮，刚才脸上像个花猫一样，洗洗才好看呢，老师同学都会喜欢你的。”乔莲藕洗完，将帕子晾在洗脸架上，拉着莲蓬的手出了门。出门前，乔莲藕没有忘记去找一顶草帽戴上。虽然自己现在还小，但是皮肤还是要早点保养好，晒得太黑了，就转不回去了。

    乔莲藕戴好草帽，给三妹也找了一顶帽子要戴上，哪知莲蓬那新疆头直楞起的两个发发髻像小牛儿的两个yingying的角一样，撑得草帽戴不上去，只得作罢。算了，好像她的皮肤是属于那种怎么都晒不黑的那种，这一点太阳晒不垮她的。

    “嗯，书包还没拿呢。”乔莲蓬走了几步，忽然记起，赶紧抽身回来跑到屋里去拿出一个小布包出来。

    乔莲藕心想这么小的孩子还拿什么书包嘛，拿过来一看，是mama用碎花布缝的一个小包包，长长的带子，有些小可爱。里面装着一个皱巴巴的作业本，一本《小朋友》，另外还有一个铅笔盒，上面是一个小白兔子和几棵蘑菇。

    村里的幼儿园在两里路以外的地方。乔莲藕回忆起来，自己没上小学前也到那里上过。前几年还是大集体的时候，大人都要干农活，挣工分，家家户户的孩子没人带，于是请村里的一个女青年当老师，将这些小孩子聚在一起玩玩闹闹，唱唱歌跳跳舞不到处乱跑，让大人们安心做事，所以自然谈不上什么条件了，连凳子都没有，每次上幼儿园小盆友都要从自己家里带一个小板凳上，下学后又自己将小板凳搬回家去，还是挺辛苦的。

    乔莲藕边走边回忆那些有趣的往事，脑袋里渐渐浮出了林儿老师的模样。林儿老师是当时大队里最漂亮的姑娘了，大眼长辫肤白，乔莲藕非常喜欢林儿老师，心想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教这些孩子。乔莲藕忽然有些期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也不例外。

    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哈。

    出了门，从巷子里往北走，走过一段石头砌成的阶梯，从几家人的院子里穿过去，便到了一片叫“坪上”的田地处。那些田都是水田，里面种着稻子，此时正是扬花时节，抽出的稻穗直直地立着，上面挂满了花粉，看上去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极目一望，满眼是绿，让人心旷神怡。

    这些地方，很多年后，也被占用了，修成了房子。趁着现在是最美妙的时候，多看一眼吧。乔莲藕心想。

    稻田之间，是或宽或窄的田梗，田梗上有些湿滑，小莲蓬走在上面非常吃力，乔莲藕先是牵着她的小手小心地走，后来见走得太慢了，便让莲蓬停住，自己来背她走。莲蓬一听，高兴坏了，天下小孩子都喜欢被人背着，甚至长大了也不例外，还想方设法找机会让男朋友背着呢，于是停住脚步，等乔莲藕蹲下了，兴奋地扑到乔莲藕的背上去，害得乔莲藕差点儿摔一跤。

    乔莲藕背起meimei，有些沉，不过还背得动，又叫meimei将自己头上的草帽取下给她自己戴上。

    “哟，莲藕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将meimei带得这么好？还知道给她戴顶帽子上呢。”迎面走来一个妇人，和mama秦瑛年纪仿佛，只是没有mama漂亮，面目却是和善。乔莲藕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该叫什么，脑袋急速地转动着，脸都快憋红了，情急之下，终于想起，是一个生产队的媳妇，和爸妈同辈，唤作“冯mama”的便是了。

    “冯mama好，这么热的天到哪里去了？”客套话乔莲藕还是会说的。

    “瞧这孩子多懂事，还知道关心冯mama的事情呢。”冯mama擦身而过的时候，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乔莲蓬的小脸儿，说，“我也是送我家小刚到幼儿园去了，慢点儿，这路滑，没事到我家里来玩哈，梅jiejie几个都想你们呢。”

    说完，笑着走了。

    乔莲藕答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农村最大的好处，便是人情味儿浓厚，街坊邻居的，处得很融洽，不像城里面的人，一回到家，门一关就再不出来，有的住了几年，也不知道对门姓甚名谁，生活条件好了，但是人与人之间却冷漠得很。

    走出田梗，来到大路上，前面就是几十间民房了，因隔得太久远了，乔莲藕有些记不住到底在哪一家，便开玩笑说jiejie记不住是哪里了，叫莲蓬给指路，莲蓬不知道乔莲藕的心思，以为她和自己玩，便卖力地在背上指点，东转西转，到了一家人的院子里。

    “到了！”乔莲藕见已经来了许多小盆友，泥鳅一样从乔莲藕的背上滑下来，跑到小盆友中间去玩去了。

    乔莲藕饶有兴味地看这些玩得满身是汗的孩子，在脑袋里一一挂号，看哪个是哪个，叫啥名字，基本上都还想得起来。

    “来，孩子们，到教室里来，咱们来做游戏。”一个脆脆的声音传来，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姑娘来。

    乔莲藕定睛一看，以为是那个叫林儿的漂亮老师，结果不是，是另外一个姑娘，因为与自己不在一个生产队，所以不太熟悉。她可没有教自己的林儿老师漂亮呢。

    林儿老师呢？难道已经走了？

    乔莲藕记得林儿老师后来被一个男知青拐跑了，用现在来说的话就是与人“私奔”了。与自己相爱的人私奔，是很多陷入爱河的男人女人疯狂的想法，但是往往却是“私奔很美好，生活很残酷”啊，如果爱得深，跑出去又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活得从容惬意，倒也还不错，只可惜很多人一时冲动后却没了光辉的下文，往往被生活折磨得惨不忍睹。这种私奔，那可就是“坑爹”的私奔了。不过，私奔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想到自己后果会那么惨，如果能够看到后果，估计很多人也不会选择那条路了。

    林儿老师就不是先知，被那帅气的男知青迷得团团转，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撇下父母兄弟跟那男人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当时，曾经轰动一时，林儿的父母差点没气死过去。村子里面的有些大姑娘深为感动，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大人看得紧，几乎都要掀起一股私奔潮来。

    不过，很多很多年过去以后，林儿老师回来了。是一个人回来的，憔悴不堪，不复有年轻时候的风采，惹得村人唏嘘不已。

    乔莲藕站在房檐下感叹一阵，又往家里走。下午的事儿还多着呢。三妹莲蓬下午自会有人来接她的。于是给老师打了声招呼，戴上草帽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