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短短不过几日功夫，先是没了至亲的人，如今又没了家，柳家女眷瘫在地上，嚎哭不止，芸娘抱着大虎，柳大嫂抱着自个儿的闺女，柳奶奶无力的搂着柳雨俊，柳爹一手抱着二虎，一手牵着柳雨馨。一家人靠在一起，呆呆的看着大火过后的废区。

    “弟妹啊，侄媳妇，快别哭了，这，这，这累了好久了，还是去我家歇息一会儿吧。”柳大爷爷见村里围着看笑话，忙道。不管如何，这柳家三房可是嫡亲，他又是族长又是村长的，此时不站出来，柳家众人不说，就是村里人怕是也会有微词。

    柳大奶奶看着柳家三房的人口，脸一僵，她虽同情她们一家子遭了灾，小事上，也愿意帮帮忙，但是看夫君的意思，竟是要收留柳家三房，这怎么行，这柳家三房老的老，小的小，就两个男的，柳自贤除了看书还会什么，至于柳自明，虽说有点用，但是他腿受了伤，到现在都没好，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如今，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是能帮忙，她也不敢随便使唤，芸娘那爆炭脾气不说，村里人见了，闲言闲语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柳二奶奶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想着，多亏自家小，屋子少，也穷的很，不然柳家三房住进去，还不把她家给吃空了。一顿两顿还好，可是看柳老三家，怕是要好久呢，芸娘在那儿哭着什么银票没了，柳老三家怕是也没啥银子了，这没了银子，起房子就难了，靠田里那点粮食，这辈子也就只能住住草棚子了。

    柳二奶奶想着柳家日后的日子，又是同情又是爽快。五味陈杂的很，当年柳老太太偏心小儿，最忽视的就是二房，后来分家，跟净身出户没多大区别，大房就不说了，可三房柳爷爷害的柳家家道中落，凭什么后来比他们日子还好，那个时候，她只在心里说说或者跟柳二爷爷发发牢sao。旁人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憋在心里，一憋就是十几年。如今，柳家三房遭此大难，日子比他们家还惨，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芸娘把大虎往柳爹身上一放，想着。突然间想到，银票虽没了，但是她记得床底下有个陶罐，罐子里还放了好些碎银子和铜板，这刚走了几步，芸娘又停了下。这会儿要是把那银子挖出来，妞妞她爹定会给妞妞她奶奶，她们家养妞妞奶奶。她一点怨言都没有，可是凭啥子还得养老大一家，不成，这银子还是晚上偷偷来找的好。

    那银票，芸娘藏的严实。特意缝在棉袄里边的，那棉絮布料最是引火。那银票怕是早就成灰了，这一想，芸娘心又开始疼了，比柳爷爷没了还要伤心一百倍。

    本是防着妞妞她爹随意给大房或着两老的，没想到家里竟然着了火，本来日子可以过的很好，也渐渐有了起色，两只老虎也不用跟着吃苦，妞妞也可以娇养着长大，没想到却变成这样。

    芸娘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嘴巴，心里悔的很。

    “啪啪”两嘴巴子的声音让众人一愣，柳爹见了，忙过去，“芸娘，做什么打自个儿。银票没了还能挣，啊。”怀里有两个儿子，柳爹不能抱着芸娘安慰，忙劝道。虽说柳爹也心疼那银子，但是天灾岂是人就能改变的，除了安慰自己，人还好好的，他也知道怎么说。他这心里又能比芸娘好受多少呢。

    柳雨馨见芸娘这般，忙过去抱着她的腿，娘的后悔自责，她也清楚，但是这个时候不是自责的时候，最主要的是一家子好好的在一起。

    “娘，痛痛，呼呼，娘，妞妞听话。”见自家妞妞抱着自己的大腿哭，乖巧委屈的模样让她又是一阵心疼，蹲下来，抱着柳雨馨又是一阵大哭。

    这个月，流了太多的泪，这一生的泪，仿佛都在这个月给流尽了。所有人眼睛都红肿的厉害，柳奶奶更是睁不开眼。

    柳大嫂怀里抱着宝贝闺女，摸了摸胸前的钱袋，她的钱袋都是随身带的，因此也没损失多少，铜板早就花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碎银，不多，但是也有十两左右，也可以熬一阵子，到时候田里的粮食上来了，也会好点。但是，她所有家当加起来也就十两左右，老二家的可是银票啊，若是之前她跟她借的时候，她舍得，怎么着也不会化为灰烬，一点不剩。

    想着芸娘小气吧啦的一分银子都舍不得借给她，她心里就不满得很，如今这银子化为灰烬，心里也不舍得很，总觉得这应该也有自个儿一份，若是，若是芸娘大方一点，怎么着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好了好了，弟妹，侄儿侄媳妇，都去我家吃了饭再说吧，明日找人帮忙搭个草房子先住住，瓦房，唉，等以后再说吧。”柳大爷爷见她们哭的可怜，无奈道。

    如今就是哭破了嗓子也没用，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的好。柳大奶奶听柳大爷爷说帮柳家搭茅草棚子，心里一喜，这茅草棚子好搭的很，山上木头到处都是，砍个几棵树，搭几个屋架子，在用茅草围围铺铺就是。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几个儿子帮忙搭茅草棚子她也不拦着，但是俗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帮一时还好，总不能帮一世吧。

    柳大奶奶这边想了一圈，一脸善意，道“弟妹，走吧，这些日子，我看你都没吃好睡好，走，去我那儿好好休息休息。先在我家挤挤，啊。”说着就搀着柳奶奶往家走。

    柳奶奶早已被接二连三的事儿弄的失了魂，这会儿头晕晕乎乎的，听的见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机械的被柳大奶奶扶着走着。

    村里人不管各自心思如何，口头上都说了好些安慰的话。李婆婆看着芸娘，叹气道“芸娘啊，这日子还是要过得，好好的加把劲，千万别放弃，你这一大家子，不努力往前看，日子可怎么过啊.”李婆婆看着柳家一大家子，叹气道。

    见芸娘一脸哀愁无精打采，又道“芸娘，听婶子的劝，你们还年轻，这么点事，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人活着，怎么着也有个三灾九难的，哪可能一直到底都平平安安，一帆风顺的，你如今觉得难过的很，等以后回头看看，也就那么回事，啊。”

    李婆婆到底是过来人，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遇到过，当年俊俊他爷爷一声不吭的就走，她也觉得难受的很，可是后来还不是过来了么，再后来俊俊他爹也走了，她也以为自个儿过不了那个坎儿了，可是她不也过来了么，再后来，去了金陵，还以为苦尽甘来呢，到头来却是一封休书，她还以为自个儿这次真的无法熬过去了呢，可是如今，她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这人啊，活的一辈子，到老了临死了想想，啥都不算大事。

    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说完这些话，李婆婆就拎着篮子回自个儿家了，该说的都说了，余下的就得她自个儿好好想想了，人啊，总是会有法子活下去的，她倒也不担心。见自家小孙子皱着眉头看着云娘家妞妞，李婆婆有些好笑，她这孙子脾气是越来越坏，但是对芸娘家闺女倒是挺上心的，也好，保不齐日后还有一份缘分了。以往配不上柳家，如今，倒是没了这个坎儿了。

    李婆婆对李全望了几眼，只心里笑笑，就往家走去。李全站在人群中间，看着柳雨馨哭的可怜，嘴唇狠狠的咬着，心里生气的很，只觉得柳雨馨越发丑了，哭成那样，跟个傻子似的。想上前教训她几下，但是看看周围的人，李全又放弃了，他最讨厌的就是丑八怪了，若是旁的人以为他喜欢丑丫头，还不丢死人了。待以后寻了空，丑八怪一个人的时候，好好教训教训她。

    哭有个屁用。

    村里人渐渐离开，柳家三房一起聚在了柳大奶奶家，一下子，柳大奶奶家也觉得拥挤的很。柳大奶奶家大，屋子也多，也有那么几间空屋子，不过都放了钉耙锄头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平时倒不觉得怎么样，今日清理一下，还真有不少东西，看着院子里的堆东西，柳大奶奶眉头皱了皱，这放哪里好呢。空了两间屋子出来，这东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只好一家分点放房里。

    这夜，柳大伯，柳爹一屋，屋子比较小，窗户也不大，好在这会儿，中午虽热的很，但是早晚已经开始凉快了。柳奶奶，柳大嫂，芸娘还有孩子是一个屋，小的跟柳奶奶睡在床上，柳大嫂跟芸娘打的地铺。

    大概是受了惊下，晚上很少哭的二虎哭的很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不一会儿柳大嫂家的闺女也跟着哭了起来，吵得很，闹的柳雨俊睡不着觉，也跟着嚎。

    四个孩子一道哭，那声音，就差没将房顶给掀着了，芸娘跟柳大嫂哄的都要上火了，这三个小鬼头也不听话，柳雨馨看两个弟弟哭的厉害，忙先将柳雨俊哄的不哭了，又帮着芸娘哄两只老虎，又是扮鬼脸，又是逗小手的，无所不用其极，闹到半夜才安稳。

    柳大奶奶一家听着孩子的哭声，这心里燥的很，心里也不知憋了什么，就是想发火，总觉得不痛快，但是如今柳家出了那些事儿，这火可不能对他们发，不然，旁人还不知道怎么看她呢。

    狠狠的喝了一大壶凉开水，在床行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抵不住困意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