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玉笙索在线阅读 - 第二十六章 木牌事件

第二十六章 木牌事件

    王婉漪嫁给赵匡胤不久,柴荣就以她静女其姝,温谦恭让赐冠帔,封为琅邪郡夫人。越年春天,婉漪有了三个月的身子,赵府上下皆待其如天上皎月,悉心伺候,唯赵匡胤忙于朝事,cao练军队,时常照看不上。

    这年春,柴荣令枢密使王朴于汴河边上建立水闸,又令同平章事、侍卫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宣徽南院使权西京留守吴廷祚征发徐、宿、宋、单等州数万民工修浚汴水,以通陈州、颍漕运之路,又征发华、毫二州丁夫,令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督办修浚五丈渠,以通青、皲之漕运。此外,重新扩建的汴京城也已初具规模,恢复了水陆交通枢纽的地位。

    三月,王朴病逝,柴荣未顾天子之尊,亲自吊唁,伏于王朴的棺椁上痛哭失声,任谁都劝解不下。月底,以契丹未逐,决定北伐。令吴廷祚、张美权留守汴京,下令诸将统率马步两军及水师赶赴沧州,命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一举伐辽。

    柴荣北伐固然是因着辽国现下的皇帝昏庸无能,残暴当政,可谓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他率领的周军一开始也确如自己预想的那样,一路北上,所向披靡。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三关三州十七县,复民一万八千余户,是大唐中期以后汉人对辽前所未有的胜利。然就当他准备趁热打铁,与屯兵在燕山之北的耶律述律准备大战,一举攻下幽州时,却忽然卧倒在床,一病不起。

    战报传到赵府上的时候,耶律笙正与杜老夫人叙话,眼见着老夫人脸上出现郁郁寡欢的表情,她慰藉几句,便不再叨扰,自行出了老夫人的厢房,往后园踱去。

    将走几步,就被从院子里一侧现出的赵匡义截住,笑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瞧了赵匡义一眼,左右顾盼一番,才道:“闲的无事,去亭子里坐上一会儿——”抬了步子:“你也去么?”

    “怎么不去?”赵匡义已是跟在她旁侧,边走边道:“二哥来的家书你可看了?”

    她点点头:“陛下病危,这会儿应是与将军他们一同在回来的路上。”

    赵匡义道:“听闻陛下在出征前就已经出现病征,只是征辽心切,未当做回事,他又这般事必躬亲,鞍马劳顿,怕是凶险非常了。”

    她顿了顿,有些疑虑的:“怎的你倒是希望陛下有个什么好歹?”

    他笑了笑:“我只不过就是论事,倒是你,自个儿的国家被人强攻,还替敌人说好话,却真正令人吃惊的很。”

    她眸子一凛,凉凉道:“我早说过这天下是谁来做主,我本不在乎——”忽又想起贤宁,不晓得他现在好不好,幼时落下的顽疾可还有加重,神色瞬时黯下来道:“我只愿国与国之间的争战,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但凡两军交战,哪有不染血的道理?这天下谁是无辜,怕是早就说不清楚了——”步子停了看着她:“可是漠上还有你的什么亲人?”

    她本欲摇头,想了想,又点头道:“是有那么一个。”

    他面上说笑的表情也隐了去,盯着她的眼睛:“想回去的话,告诉我一声,或者,你愿意说出他的名字,我也可以帮你打听他现在好不好。”

    她心中颤了颤,定定的回望了他片刻,忽抿着嘴轻轻一笑:“我知道。”又往前走了两步:“听闻陛下这次北征途中遇到一件怪事,你晓得么?”

    他跟上她:“什么事?”

    “说是陛下意外得了一个皮囊,里面装有一块三尺来长的木牌,上刻‘策点检为天子,’陛下为在关键时刻不出乱子,保证士气,像是没有多加理会,依你看,这事可有蹊跷?”

    旁边的人面上不动声色的凛了凛,她只当未见,继续笑着:“现如今司职殿前都点检的是张永德张大人,太祖的女婿,在这个当口,却不知谁会出此阴招,设计张大人下台的?”

    他咳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只是一块来历不明的木牌,你想多了罢,何况陛下未必就会因此降张大人的职位呢。”

    她绕过假山,拐到一株桃花树下,凉凉笑道:“是么,我倒还一心想着,若是这张大人下了台,可会由谁代替他那个位子呢?”

    他站住脚步,直直看向她,眉心攒在一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摆弄了弄垂在自己斜畔的一株桃花枝桠,将花瓣绕着鼻尖嗅了嗅,才淡淡道:“我倒是不想说什么,只是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瞒我?”

    他眸子里一道冷光,而后靠近了她,声音似一道利剑直戳她鼓膜:“你怎么知道的?”

    桃花香气清益熏离,她闻得心间一丝幽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匡义,我不晓得,你和将军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张大人与将军关系那样交好,竟也能成为你们栽赃嫁祸的对象。”

    赵匡义半晌不说话,良久,才缓缓道出来:“笙娘,我不愿你也牵扯在这些事中——只不过对张大人,我们也算不得栽赃嫁祸,他是知道内情的。”

    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那张永德也确是在高平之战后对赵匡胤刮目相看,她曾在寿州时就见过他虽官阶在赵匡胤之上,私下却总是以匡胤为首,颇有些拥戴的意味。轻笑出来:“陛下归天在即,你们却这般胡闹,只是——”笑容隐在一瞬里,抬眼对上他阴郁的双眸:“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他怔了怔,忽而敞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不会的——”

    她明显听得自己心头一跳,倘若说赵匡义与赵匡胤有更大的野心,她其实想猜测这野心大到何地,只是隐隐觉得眼前之人不似她当年初识的那个少年,权谋、算计,早在她一心想着如何报仇的时候就已经策划在即了。如今朝堂上盘根错节,千丝万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之时,纵然柴荣现在病入膏肓,却也不是形如刀俎,任人鱼rou的,万一事发,赵匡胤受了惩罚固然是好,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逃脱生天,兑现那夜他对她说的一番话的。

    只不过这些终究都没有发生,赵匡义也不用背负什么罪名,叹的却是他们各自的人生际遇,自始都只能成就一个擦肩,无法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