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漏永

    “免礼，”中年蓝袍男子道，“今儿个德飞怎么收敛了，像个小媳‘妇’似的，莫不是犯了什么错？”一转头又指着方天康，问那个二叔，“这人，是怎么回事？”

    名叫德飞的壮汉抢着答道：“五叔，就是这个人，把丹‘药’踩烂了！”

    “什么？就是前面我让你送到店里的丹‘药’吗？”二伯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名叫德飞的壮汉脸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再也不敢言语。较瘦的那个人则说：“回五叔，捡回二十二颗好的。”

    那个二叔‘插’言道：“这小子踩烂了丹‘药’，罪大恶极，适才还不肯认罪。经过老朽一番剖析，这才无话可说。这不，正要把他押往刑堂治罪。当然，德飞也有错，当一并前往。”

    那个五叔冷冷地一哼，转头看向了方天康，目光如刀般锋利，让方天康感觉到自己的肌肤都割裂般疼痛。

    “你踩烂了丹‘药’，是否确有其事？”

    方天康知道，此时不说话，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忙说：“先是他没有拿稳，‘药’瓶掉在了地上。我走路走得急，无意中碰巧就踩上了。我真的是无心之失。”

    “好一句无心之失，”那个五叔说，“我相信你是无心之失。不过，不管有心还是无心，都得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承担后果——哦，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吧？”

    说完。那个五叔叫那个较瘦的人：“德勇，把丹‘药’拿出来。”“已经‘交’给店里了——我这就去拿。”叫德勇那人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了丹‘药’。递给那个五叔。

    这是店里分装之后的‘药’瓶，丹‘药’瓶上还有价格标签。五叔接过‘药’瓶，出示给方天康看：“看见没有，蕴灵丹，每颗五百两银子。我让德飞拿来店里的是大瓶，内有五十颗。踩烂之后，捡回二十二。也就是说。你踩烂了二十八颗，价值一万四千两。如果你或者你的亲朋好友愿意赔偿这一万四千两的话，我也不难为你。”说完。一张冷脸定定地望着方天康。

    方天康大惊：“蕴灵丹？每颗五百两？那些材料怎么也不会高于五十两吧？而且一份材料成丹之后少则五颗多则十几颗，这位大叔还是不要漫天要价了吧？”

    这一回，轮到那个五叔语塞了。其实也不是无话可说的语塞，而是迟疑。原因无他。五叔自己炼制蕴灵丹。每份材料从来就没有多于三颗；照眼前这位年轻人说来，至少五颗；那炼丹的水平，岂不是在自己之上了？

    五叔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位小哥……莫不是炼丹师？”

    “我没证儿，”方天康答道，“就是没有取得炼丹师资格的证件。但这种蕴灵丹，却是炼过不少。”

    一旁跪在地上的德飞闻听大怒，骂道：“吹什么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知不知道整个乾元城只有我五叔和李长老才能炼制蕴灵丹！”

    德飞这样一骂。那个五叔反倒是轻松了。自己太多心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炼制蕴灵丹？于是“呵呵”笑着说道：“小子，也不要你一炉出五颗，你只消炼出一颗，今天踩烂丹‘药’的事就算一笔勾消。哦，对了，我给你备两份材料。两次机会你都未能把握的话，死路一条！怎么样，炼，还是不炼？”

    “炼，干嘛不炼？”方天康爽快应道，“快，给我松绑！”

    “松绑！”五叔淡淡地说道。

    一直站在方天康身边的两个人面带讥讽地给方天康松了绑。方天康活动了几下被绑得发麻的手臂，问：“不知在什么地方炼丹？”

    “当然不能在此处了，”五叔说，“炼丹最忌打扰，自然在清静之处。不过，宗室的炼丹室你还不能使用，因而只能到敝处。老朽自个儿的家里，有个小炼丹室。”

    二叔‘插’言道：“这人来历不明，就这么带家里去，未免……不合适吧？”五叔放低声音道：“近年夏家、刘家蠢蠢‘欲’动，乾元城已是多事之秋啊。一丝让家族壮大的机会，都不好放过啊。”

    “那你看德飞……”二叔问。

    “他得去，这事儿与他有关；德勇就不必了，”五叔道，“哦，二哥若无要事，就同往观瞻吧。”

    看上去那个二叔实在有点喜欢德飞，放心不下，就说：“五弟稍等，我把店里安排一下，然后一同前往。”

    ……

    这一伙人总是在说家族什么的，直到进‘门’的那一刹那，方天康这才知道他们姓吴，原来他们便是乾元城赫赫有名的吴家！虽然进的是侧‘门’，但‘门’上同样有牌匾，就跟前世古装片里面知府衙‘门’的气派差不多。

    里面就不同了，并不是雕染画栋，而是亭台楼阁。几声虫鸣，几声鸟啾，楼阁旁怪石嶙峋，曲桥下流水潺潺，茶砌旧亭台，烟柳拂堤岸，好一处江南园林般的所在。

    当然有人向五叔、二叔打招呼，二人也予之回应。不过，方天康此时乃待罪之身，不算客人，因而二人也没有向别人介绍方天康。

    很快就到了五叔的家，那是三排连接在一起的建筑。炼丹室并不在其内，而是三十丈外的独立建筑。

    五叔家里，自然少不了‘侍’应的下人。五叔当即吩咐下人为方天康准备了两份蕴灵丹的材料。随后让方天康独自一人进入炼丹室炼丹，其余所有人则在外面等候。

    蕴灵丹属于一品丹‘药’，偶然有人炼出过二品，至今还没有听说有超过三品的。方天康在南宫尘仁那儿的确炼过蕴灵丹。区别的是，南宫尘仁那儿使用的是地火。这儿用的是火灵符。

    ‘花’了一个时辰，方天康开炉出‘门’了。见方天康开‘门’，二叔放出感知。察知两份材料中尚余一份，心中便是一怔，这方天康此次炼丹是一次成功？

    “幸不辱命，看来我踩烂丹‘药’的事可以算了。”说着，方天康递过了‘药’瓶。

    五叔一脸凝重，接过‘药’瓶，感受了一下温度。再打开一看，里面有六颗蕴灵丹，正如方天康所言。至少五颗。

    “初次用火灵符炼丹，有些手生，只能差强人意，不好意思。”方天康自然知道自己危机已经解除。是展示风度的时候了。

    二叔一听。眼珠子差一点儿掉了下来。他可是吴家炼丹的高手，别人不识货，他如何会认不出方天康炼制是接近二品的蕴灵丹，而且一次就炼成了六颗！

    二叔拿了其中一颗蕴灵丹，凑到眼前仔细地观看，的确接近二品无疑。当下抬头，‘激’动地看着面前的方天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客气地向着方天康拱手行礼道：

    “在下是乾元吴家丹堂堂主吴世良，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前辈。晚辈当不得大师的称号。”方天康连连摆手说道：“晚辈名叫方天康。”

    “不知……大师仙乡何处？来自哪‘门’哪派？”吴世良问。炼丹师需要传承和资源，既不能无师自通，也不是安贫乐道所能鼓捣出来的。因而有必要探问清楚方天康的来历，首先排除对吴家的威胁，然后才能看看可否为吴家所用。

    关于来历，方天康可以回答“很远很远的地方”。儿童问起死亡的父母，大人们通常回答的就是这个，这也成了天堂或地狱的代名词。不过，现在这儿是修仙世界，有具体的冥界，还有飞升之后的仙界。说自己来自冥界或仙界，岂不徒增猜疑？

    通常主角都不能说出穿越的背景。但是为什么呢？不知其然而奉行，那不是方天康的脾气。方天康认为，不能说，主要指的是穿越到古代，或者任何一个无神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如果说穿越而来，就等于声称有神，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和排斥，甚至被抓去做实验什么的。现在这儿是修仙世界，本来就是有神的，理解穿越这样的事，十分平常。

    于是方天康说：“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大家常说的冥界、妖界、仙界什么的，而是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我家乡的那个地方，空气‘混’浊，环境败坏，全部都是凡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我突然就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来了就回不去了。至于炼丹，当然是跟这个世界的师父学的。师父业已羽化，名讳不‘欲’为世人所知。”

    “哦，能教出方大师这种人才，尊师定是世外高人，”吴世良老于世故，感觉方天康很有可能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来日方长，此时也不必深究。当下仍然十分客气，语气中带着尊敬说道：“敢问大师如今可是准备定居在乾元城？”

    “原本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看来，定居乾元城并不安全，”说道这里，方天康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吴德飞，追究之意，十分明显。

    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方天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名炼丹大师。

    在远古和上古时代，是没有炼丹师的，那时候各种天地灵物应有尽有，修士直接吞服就行了，根本不用炼丹师加工。炼丹师真正兴起于近古时代，那时候天地灵气已经开始下降，各种天地灵物已经变得非常稀少了，炼丹师这个职业便应运而生。他们能够对稍次一点的天地灵物进行加工处理，使它们达到等于或者近似于天地灵物的效果。

    有一句话非常有名：一切以实力说话。什么是实力？答案有很多，但修为，明显是绝大多数人的首选。在如今这个天地灵气日益衰减的时代，不靠丹‘药’想要提升修为，是非常困难的。因而炼丹师就成了众多‘门’派、家族挣抢修炼资源的首选。

    得罪炼丹师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不管多高的修为，只要有求于炼丹师，就有可能听命于炼丹师，代为索命。

    吴德飞被方天康看这一眼，‘腿’一软，当即吓得跪倒在地。他记得十分清楚，在街上，自己就打了方天康一记耳光；后面那两拳打没有，记不清了。

    吴世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德飞，又转头瞪了一眼那个二叔，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个二叔身子一颤，急忙朝着方天康深施了一礼道：“大师，在下吴世允，忝为吴家丹‘药’店掌柜。适才在下有眼无珠，得罪了大师，恳请大师原谅！”这一刻，吴世允也不敢为吴德飞求情了。

    “世允前辈刚才好口才啊！”方天康说，“你侄子掉了‘药’瓶，正好被我踩到，两个原因共同构成了丹‘药’被踩的后果。到你口中，便各算各的了。不知他如果不掉‘药’，我又踩什么？”

    “大师，”吴世良‘插’言道：“刚才大伙儿对大师不敬，使大师‘蒙’受冤屈，都是我们吴家的不是。未知大师是否可以考虑留在我们吴家做客，那样也方便我们吴家做出相应的补偿？因为不管怎么算，吴家丹‘药’被踩烂二十八颗是事实。人格侮辱什么的，是抵不过那二十八颗丹‘药’的。除非大师愿意加盟吴家，否则吴家并不会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补偿。”

    这番话说得够硬，让方天康心中一惊。不由得想到，这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法制社会，人格侮辱还真的不能太当回事；眼见对方咄咄‘逼’人的同时，强调自己加入，方天康更是想到，倘若自己不同意，对方会不会因此而杀了自己。

    前世有那么一种人，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作为个人品质来说，还真是变态；但作为权谋，则另当别论。早在进入乾元城之前，方天康就听说城里有三大家族：吴家、夏家和刘家。三个家族，就如地球的三国一样。自己如果拒绝了吴家，吴家完全有可能杀掉自己，用以防止自己加入夏家或刘家。

    想到这里，方天康心中不禁一声轻叹，不显示自己的重要，被人忽视还是小事，被人随意杀死事情就大了；如今显示了自己的重要，被人重视是肯定的了，但生命危险却依然存在。修仙世界里，缺乏实力的小人物，就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无奈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