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赴死的风度，这份美丽叫做英雄
“原来如此，你所求的是「忠义的结局」吗？” 肯尼斯点了点头，然后微笑了起来。 “那么……忠诚的Lancer啊，你……愿意去死吗？” “——！” 仅仅只是一句话，让原本就有些发冷的空气凝固了。 “等等，肯尼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索拉不由得叫了起来。 这实在是预料不到的发展。 不论是索拉印象中那个自私的肯尼斯，还是现在这个让她心动的肯尼斯，在索拉的眼中都不应该是说出这样话来的人。 如果是印象中的那个肯尼斯，估计会在这里对Lancer破口大骂，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到Lancer没有及时过来救援上吧？ 如果是让索拉心动的那个肯尼斯，应该很快地重整态势，然后继续以一个真正天才魔术师应有的优雅姿态，带着Lancer向着对方重新发起雷霆一般的攻势。 但是现在，肯尼斯却在索拉和Lancer的面前，说出了让Lancer「去死」的话。 而且肯尼斯那冷静的表情，平静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咒骂，而是非常认真地在说，Lancer你去死吧。 不只是索拉，就连Lancer也愣住了。 这个命令实在是太过突然，也太过怪异了。 如果真的是生气，那么责骂就好了，Lancer也做好了被Master责骂的心理准备，毕竟之前他的确有失职之处。 但是肯尼斯的语气，并不是责骂他，而是非常认真，非常严肃的「叙述」，而不是发泄情绪的「斥责」。 那么这是真正的想要让Lancer死了吗？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肯尼斯又何必说出来呢？在肯尼斯的手背上，还有着能够无条件命令英灵的令咒。 如果肯尼斯是真的想要让Lancer去死的话，只需要一句话，Lancer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现在，肯尼斯将这个命令在Lancer面前说出来，如果Lancer要反抗，反而会有机会。 这种程度的错误，Lancer不认为是肯尼斯会犯的，不知道Master到底在想什么的Servant只能愣在那里。 “肯尼斯，你到底——” “安静。” 抬手打断了还想继续惊叫的索拉，肯尼斯静静地，严肃地盯着Lancer。 索拉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肯尼斯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并不重，但是对于从小过着大小姐一般生活的索拉——哪怕她并不是嫡子，只是作为政治联姻的棋子，但是对于她的家族来说，就算是这样的存在，也不是别人敢不敬的存在——来说，不亚于晴天打了个霹雷一般。 肯尼斯，那个肯尼斯，那个还需要自己的家族为他的未来前程铺路的肯尼斯，居然真的胆敢对她开口呵斥？ 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索拉感到惊异。 “Master……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Lancer迟疑了大概五分钟，才缓缓开口说道。 自己并不是擅长思考的类型，在第一战时的作战计划被Saber批了个体无完肤之后，Lancer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相比之下，能够准确预料到卫宫切嗣计划和撤退路线的肯尼斯，比他要聪明得多。 所以与其自己卖弄聪明，不仅显得自己卖弄引起Master的反感，同时暴露自己的肤浅，还不如乖乖地向Master询问。 看到Lancer的态度，肯尼斯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某个层面上其实就是「同意」。 只要自己给出的原因充足，Lancer绝对不会有二话，倒转枪头就能自尽。 组织了一下词句，肯尼斯先是抬起了他那正在被「坏死」侵蚀着的右手。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 Lancer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这意味着「败北」。 肯尼斯手上那像是干枯的裂纹一般的痕迹，就像是烙印一般狠狠地将「败北」两个字烙了下来。 就算这痕迹再过一段时间还是能消除，但是那带着屈辱的两个字，毫无疑问将会伴随着两人，一直到结束。 “但是……这并不是无法挽回的！只要将袭击的人击败，一雪前耻……” “是做不到的。” 肯尼斯平静地说着，打断了Lancer的安慰。 “……哎？” “我说，这种事是做不到的。袭击我的，是Saber曾经的Master，卫宫切嗣，这一点我之前已经确认过了，就在暗中行动的时候。” 肯尼斯的活动时间，有一段「空白」，那就是英雄大宴期间。 “在英雄大宴时期，我曾经暗中跟踪过卫宫切嗣一段时间，并且在他手背上确认到了令咒……而之后，他则回到了只有艾因兹贝伦的人活动着的艾因兹贝伦城堡……所以很明显，那个时候，他才是Saber的Master……恐怕是利用自己的妻子作为掩护，好让自己能够更加方便在暗中行事，再加上和骑士王的性格不合，所以用这个方法降低了内讧的程度吧。” 肯尼斯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用力握拳。 手上的痕迹立刻消失，但是在他张开手掌的时候，手指尖又发出了「啪」的一声。 “……但是，你的确见到了吧，在海边的时候，那个艾因兹贝伦的女子手背上，出现了令咒？这次圣杯战争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出现了，Berserker、Caster、Assassin这些不论的话，怎么考虑都是「艾因兹贝伦的女人成为了Saber的Master」……也就是说，袭击我的时候，卫宫切嗣已经不再是Saber的Master了……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寻找卫宫切嗣？就算找到了，要如何复仇？我想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提出「围攻一个普通魔术师」这样有违公平的说法吧？何况，就算是我「只让你去攻击卫宫切嗣」，这种死不认账，毫无风度的做法，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败者就要有败者的觉悟，老老实实地回到起点，成为注定不能胜利的「垫脚石」。” “咕——！” Lancer在一瞬间握紧了拳。 指甲刺进了手掌心。 但是，不论是怎样勉强自己，都无法说出像是「不，请允许我与您一起将卫宫切嗣杀死吧」这种话来。 不知为什么，Lancer突然发觉自己甚至开始厌恶「恪守骑士道」的自己了。 这份执着，说不定才是阻挠自己「贯彻忠义」的原因？ 就算是「您可以不用出手，我为您雪恨」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身为英灵，就算是对魔术师出手，也可以说是恃强凌弱。 在英灵的面前，魔术师可以说和手无寸铁的婴儿一样无力。 尤其是对方还没有Servant保护，这种情况下，自己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对其出手。 “所以，我才问你……你愿意去死么？烙上了「败北」的我们，是没有获得圣杯的资格的，只有「血战而亡」的唯一一个结局……嗯，至少是你的，我或许因为不直接关系到圣杯，所以还有一点生机吧。” 肯尼斯摆了摆手说道。 “……所以……这才是Master你所瞄准的吗？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这就是Master的目的吧？” 沉思了数秒钟，Lancer忽然微笑了起来，反问道。 “哎？！” 最大反应的不是肯尼斯，而是索拉。 “哎，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这个结局，所以才从头到尾都让实力方面其实并不算高的你始终处于前线，为的就是这个「劣势」……怎样，满足吧？照着这个剧本走下去，你必然能够贯彻你的「忠义」。” “Lancer，这个人不是肯尼斯！” 索拉指着「肯尼斯」大声地说道。 在Lancer说出「这才是Master一开始就确定的目的」以后，在「肯尼斯」点头肯定了之后，索拉就已经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肯尼斯自从来到了圣杯战争的战场会变得如此不同而有魅力，为什么肯尼斯的性格会变了这么多，为什么她竟然会对那个她一直看不起的肯尼斯感到心神荡漾。 那是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肯尼斯！ 如果是肯尼斯，不管性格如何改变，必然应该是一个魔术师，一个为了荣耀，为了圣杯而战的人，而不是一个「为了让自己的英灵血战而亡」，甘愿成为胜利者垫脚石的存在。 每一个魔术师，都有着流淌在血管中的骄傲，那份高傲，让他们不会屈膝于任何人。 所以，会有「让我们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吧」这样目标的家伙，绝对不是肯尼斯。 索拉已经想好了各种有力的质问，一定能够让这个假冒的家伙露出狐狸尾巴。 “没错，我不是肯尼斯。” 但是意外的是，不需要她任何的质问，「肯尼斯」就很痛快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假身份」。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肯尼斯……真正的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现在还在时钟塔，嗯……放心吧，他被照顾得很好，你可爱的未婚夫毫发无伤，而且绝对不会有关于圣杯战争的记忆，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相关的想法……” 一边说着，「肯尼斯」一边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和抱歉的微笑。 在这样一张熟悉的，以往一直都是盛气凌人或是软弱难看的表情的脸上，居然看到了这样的表情，索拉有一瞬间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想笑的感觉——明明眼前这个家伙，取代了自己的「爱人」（虽然并不爱），现在正要带着自己另一个爱着的人去送死，但是索拉居然无法对他产生厌恶的感想。 “那么……Lancer，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接下来的一战，将会是你最希望的一战……欢喜吧，你的愿望将会实现，哪怕圣杯没有选择你，你依然是这场圣杯战争的「赢家」。” 大概是因为假身份被叫破了吧，「肯尼斯」的表情柔和了不少，静静地看着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的Lancer。 “唔……？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嘛。” “哎哎……毕竟……梦境是双向的嘛……” Lancer微笑着点了点头。 “是吗……那么，也不需要继续等待了……走吧，晚上之前必须找到Saber她们的新据点才行……经过之前的变化，艾因兹贝伦城堡估计会被卫宫切嗣用作陷阱，而Saber她们则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吧？” 撇了撇嘴，「肯尼斯」从简陋的床铺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顺手捏了捏拳头，将已经爬上手腕的「坏死」再次抹去。 “等、等一下！” 索拉叫了起来。 她还是无法安静地坐视他们去「死」。 她要怎样坐视？虽然是摇摆不定，但正因为是摇摆不定，所以才说明在她的心中，Lancer和「肯尼斯」都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这一去，恐怕就是「永别」了吧？ 别说是Lancer了，就算是「肯尼斯」，哪怕不会被杀死，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吧？ “唔……对呢，如果让你留下这样的记忆，对你也是一种伤害……” 一边这样说着，「肯尼斯」一边对着索拉，抬起了手。 只需要轻轻一抹，就能够将索拉关于这次圣杯战争的所有记忆都抹去。 “不……请你不要走……难道……就不能留下来吗？只要放弃圣杯，离开这个战场……” 索拉上前两步，抓住了「肯尼斯」的袖子。 如果是真的肯尼斯，看到索拉这个表情，恐怕会欣喜若狂吧？ 但是，「肯尼斯」却摇了摇头。 “索拉小姐……你对于Lancer的感情，是一种无果的迷恋，虽然美丽，但是并没有办法变成「爱情」……索拉小姐，请不要拦着做好了觉悟的英雄上路，这并不是，适合一个迷恋英雄之人的谢幕啊……” “Lancer是英雄，你也是吗？” 索拉看着「肯尼斯」的眼睛说道。 真是厉害的变装，就连那双眼睛都和真正的肯尼斯一样。 只是和肯尼斯不一样的是，索拉看得出来，这双眼睛所看着的，绝对不是利益和骄傲。 “哎哎，某个层面来说，我好歹也算是半个英雄……而且你对我的情感，更加不是爱情……那只是因为我带着你经历了你所没有经历的事，让你产生的，类似爱情的「错觉」……就当做是被我欺骗了感情吧，毕竟比起劝告，我更擅长【骗人】呐……总之，如果你回头去看看过去的一切，你或许会发现，有一个，如同你所认为你爱我一般，爱着你的人……” 一边说着，「肯尼斯」的手心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 比起「抹去自己死亡的事实」、「抹去坏死」这些比较简单粗暴的事，「抹去记忆」这种精细的cao作，对于「肯尼斯」的能力来说也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工作，因此他的能力，也聚集得更加明显。 “可以……让我保留这份记忆吗？” 抓住「肯尼斯」的手腕，索拉将头从他的手掌覆盖的范围中挪开了。 “哎？” “……就当做，是给一个被骗了还死不悔改的蠢女人，一个赔偿怎么样？” 索拉那双红色的眼睛，静静地，坚决地看着「肯尼斯」的眼睛。 「肯尼斯」就这样看着索拉沉思着，大概过了一分钟—— “……呀咧呀咧，骗了人不仅被当场抓包，而且还被要求了无法拒绝的赔偿，我这是算哪门子【超高校级的诈欺师】啊……” 收回那只光芒敛去的手挠了挠那铂金色的大背头，干笑了两声说道。 没有再说什么，「肯尼斯」已经向着门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Lancer转过身，看了「Master的未婚妻」一眼，轻轻鞠了一躬。 「感谢您的成全，索拉大人。」 双枪的骑士无声地，由衷地感谢。 今晚的这一战，将会是Lancer的最后一战。 即将面对的，绝对不是Lancer能够击败的对手，这一点在之前看见那破天一剑之后，就已经确认了。 但是，即使是明白自己必输无疑，难道就在这里止步了吗？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么相贯彻的那份信念，也不过如此罢了。 拥有真正「非贯彻不可」之信念的人，即便知道自己会输，会死，仍然要有勇气去面对。 如果输了，那就死了。 但如果不上前，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人的伟大之处，并不是在于其他，就是在面对恐惧和终末时的崇高姿态。 英雄，不在于怒为红颜。 英雄，不仅是拯救世界。 英雄，不必要抗击邪恶。 英雄，只需要在不能等待的瞬间，无惧一切。 并不是有顶天立地的勇气来力挽狂澜。 只是有时候，有些事，不得不学会坚强。 挺起胸膛时，就能得到苦求的答案。 不论是求一份心灵的安宁，是求一个忠义的结局，还是求一场春秋大梦，成为英雄以后，都能够轻松地找到答案。 所以挺起胸膛吧，如果你在寻求。 如今挺起胸膛的英雄，准备好了。 从容赴死，才是适合「英雄」的，残酷而美丽的结局。 在或许仅此一次的机会中，咬牙鼓起勇气。 然后，微笑着被铭记，或是微笑着被遗忘吧。 === 作者语：貌似肯主任是真心爱着索拉的？那么就认为前面那段「只是为了前程」是索拉的误解吧，毕竟作为「非嫡子」的索拉估计看的丑恶面太多，加上这又是政治联姻，所以印象方面就丑化了肯主任……最后这段是在B站看一段奈克瑟斯奥特曼主题曲的《HERO》的MAD时，看着那神一般的绿字改编的……还算可以吧？这样一来，大家应该也就明白莫莫布的到底是什么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