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薪火

    天机阁即使再怎么破旧，但自有胸中万里的气魄。

    当姜祁推门而进入，看见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星河。

    无论是桌子还是房梁，都在释放着星光。

    姜祁脸上浮现出震撼和惊讶，他未曾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再次看到了星河剑意。

    在他前世流亡大周的那段时间里，天机阁已经倒向女帝，终于让世人明白了天机阁的星河剑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让人彻底改变了对天机阁仅仅是一个情报机构的印象。

    但令他想不到的，在这个破烂的房子里，会有人修行了星河剑。

    这意味着这个人的身份的不凡，即使在天机阁，有资格修行星河剑的人也并不多。

    姜祁继续往前走，随着他的走动，地面上的星光也在上扬，它们如灰尘一般，被行走间的风浪带来。

    这一幕看过去，姜祁仿佛走在银河之中，四周尽是璀璨而绚丽。

    “来者是客。”

    姜祁终于看见了人，一个老得快要死去的人，他说话的时候，都能让人听见重重的喘息。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在姜祁心中浮现疑问的时候，老人再次开口：“贵客临门，不知道所为何事？”

    他太老了，说完这话之后，便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姜祁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变化，他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前辈，不要紧吧？”

    “没事，”老人止住了姜祁，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老朽寿命将近，要紧与不要紧，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寿命将近？”姜祁一呆，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一位修真者寿命将近。即使不知道老人真正的修为，但能够修行星河剑的人，修为肯定并不差。

    老人摇了摇头：“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

    他的眼中仿佛已经看破了世事，没有丝毫的遗憾。

    姜祁脸上有了敬重。

    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他去敬重。

    老人看出了姜祁的敬重，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很多，连带着脸上都有了更多的笑容。

    但在满是皱眉的脸上，笑容并不暖心，甚至很难看。

    姜祁并不在意，在经历过前世的逃亡之后，他见过了很多的人情冷暖。老人难看的笑容，他反而觉得真诚。

    老人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底，招了招手：“来，到这里来。”

    姜祁上前。

    老人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身旁，这一幕看起来反而像是爷孙，而非是两个才见面的人。

    “你是老朽见过的最特殊的一个年轻人，”老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双眼看着他，“老朽活了近百年，却比别人的千年时光还看得多的事，见得多的人。但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即使前几年老朽看见了一个不错的小姑娘。”

    姜祁心中微颤，却在摇头：“前辈太过盛赞，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老朽从未看错一个人。”

    老人在听到姜祁这句话后，眼中的苍老骤然消失，一个星河在他的眼眸中缓缓旋转，透着无穷的神妙。他笃定的说道：“星河剑意有一个特殊的特性，在面对着特殊的人时，它会有不同的表现，比如星河流转，星尘飞扬。”

    姜祁顿时想起了他进来时，星光扬起的景象，他一直以为那是星尘过于轻巧的缘故。

    他不太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忍不住说道：“或许只是巧合。”

    老人又是一笑，他轻声而认真的说道：“巧合便是天命。”

    听到天命二字，他这才想起面前的老人是天机阁中的人，而天机阁向来盛产命数大家。

    但饶是如此，他依旧认为这样的事情太过虚无缥缈，所以他轻轻的摇头，说道：“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人并不生气，他说道：“在俗人看起来极为神秘的命数，但在一些人看来，却可笑而苍白。而这些人，活到最后，每一个人都是震颤世界的枭雄，他们心中有坚定的大志向，在面对着任何动摇他们内心的事物，都能平静的面对，即使下一刻死去，也在所不惜。”

    姜祁再度摇头，他听出了老人话中的意思，竟然将他与那些枭雄并肩，他又何德何能呢？

    老人也不争辩，他悠远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未来，他缓缓的说道：“以后你自然会明白老朽现在的话。”

    他又看了一眼姜祁，道：“或许正是命运才会让老朽在寿命的尽头遇见你，对你说这番话。”

    姜祁微不可闻的皱眉，他愈发觉得老人说的话都是话中有话。

    老人不给姜祁思索的时间，继续说道：“你来到这里，肯定是有所问的，你想知道什么？”

    姜祁的思维顿时回到了现实，他来这里的确不是和老人闲谈的，他道：“我想知道明黄石可以从哪里得到？”

    老人没有回答，他轻敲桌面，在姜祁等待回答的目光之中，从屋后走出了一个童子。

    童子端着一个玉盘，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锦囊。

    老人取出锦囊，交给姜祁，说道：“这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姜祁接过锦囊。

    “离开再看。”老人补充了一句。

    姜祁虽不明白，但还是收好了锦囊，他问道：“这个消息需要多少灵石？”

    天机阁身为商人，自然一切都是有价钱的。但令姜祁意外的是老人却摇了摇头，说道：“它不需要灵石，需要你的一个人情。”

    “人情？”姜祁又一次不解，他的人情现在可真的不值钱。

    老人看着他，轻声说道：“以后在不违背你的本心情况下，请帮天机阁一个忙。”

    “不违背本心？”姜祁点头，老人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会拒绝。同时亦有些好奇，天机阁这般的庞然大物，又有什么忙需要他帮的？

    “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消息？”

    姜祁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想问的，便摇了摇头。

    老人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莫名：“真的没有了吗？过了今天，你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祁抬起了头，看着他，更加的迷惑。

    老人不再说话，指了指门。意思很明确，这是逐客。

    姜祁起身，他其实还想问一下老人的名字，但又看了一下闭上眼睛的老人，他选择了离开。

    房门再次被关上，老人的手无力的垂下，他喃喃：“薪火已经传下，老朽无憾。”

    良久的没有动静。

    身后的童子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抓住，他颤抖的走上前去，伸出愈发颤抖的手，放在了老人的鼻子前。

    “阁主？！”

    他的口中迸发出悲怮的哭声。

    四周桌椅上的星光逐渐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