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事如烟

    袁归看着心目中那偶像般的挺拔背影居然后退，将小天和自己挡在身后，心中一片空白，很快就如翻涛浪，龇着牙道了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没天理了。”

    沙哑的嗓音传入叶青耳中，一如二十年前那难以忘却的梦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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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烟。

    当年大魏与干戚蛮族战事未发之时，年轻的袁叶二人还是才及冠进京武考的外地武举头秀。

    袁承恩文武双全，叶青内外兼修，二人有缘结实，自是英雄相惜。

    繁华而落寞的西京城，中央地带四处都是天潢贵胄、皇亲国戚。

    两位武举才考毕，出城便遇到一群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领家丁百余人于城外郊野非礼良家女子。

    年轻气盛的二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巧有位银铠将军牵马出城，路过城郊闻声赶来。

    将军二话不说带着几百扈从驱散那群京师重畿的世家纨绔，还将几人打成重伤。三人

    救下那后来成为叶青妻子的美貌女子，却得罪了当红国戚的蔡氏豪阀。

    贵妃蔡氏正是皇上身边当红妃子，深得先帝宠信，其族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皇室贵戚，实力雄厚。蔡氏的亲弟弟蔡盛京当时更是镇守帝都门户的西凉军大都督。

    自称来自凉州的左护军将军姓任，与袁叶二位青年才俊一番言谈甚是投机，彼此惺惺相惜。

    女子名舒天。云卷云舒在云天，大大方方的名字。

    那位任将军军务繁忙，才被召往京城汇报军机要事，又匆匆领了兵部委任文书与条令，必须尽快返回凉州，便就此别过。

    袁叶二人被京城显贵排挤，险些名落松山。

    辛亏太子少保林思水欣赏二人性情，不顾一干文官与贵戚的警告，出面求情于先帝。

    先帝器重林思水，也对二人颇感兴趣，笑言二人的确是可用之才，恩准重考。

    先帝破例召来诸葛烈做武评官，他则亲自做主考官，让二人高手在大殿比武，满朝哗然。

    袁承恩和叶青也不负众望，一番比武精彩绝伦，博得龙颜大悦，一举夺得武进士，钦封军职。

    另有林思水黄庭玉提拔扶助，二人升官极快，前程似锦。

    没想到时隔没多久，边境却传来消息，西凉军大都督蔡盛京与蛮族战神哈赤温交战，大败而回。

    魏军撤军千里，舍了十六城，军饷告急国库空虚。左护军任达川的一万五千人被蛮军截断，全数困在北野。

    朝中三省六阁文武大臣为此争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各持观点。

    最后先帝听了贵妃蔡氏之言，出于“大局”考虑，无奈割舍那一万五千士卒，令国舅蔡盛京率本部十二万大军先行南退，回守雍州。

    袁承恩和叶青不顾位卑言轻，叩首求援，愿各亲自领军两万驰往西北防线驱除鞑虏，支援任达川于水火。

    二人死谏之下，先帝不悦。

    蔡氏听闻此事后，软硬皆施迫使二人妥协，二人心灰意冷，辞官离京。

    之后，那干戚蛮军来势汹汹，破城如破竹，又有北夏鲜卑、北狄、胡族、索国突厥、西域犬戎、敕勒等在境外虎视眈眈，甚至有与干戚、太昊、少昊三族一并合成九黎盟军之势，意图虎扑中土。

    凉州几乎已沦陷一半，西北门户大开。大魏帝国开国奠基三百年，从未像这帮狼狈过。

    朝中宰相平章事苏秦等人力排众议，决定拉长战线做持久准备，都城暂由西京东迁豫州神都。

    任达川苦战月余，没有等来蔡盛京的援军，眼睁睁看着精心培养的一万五千铁骑被蛮族大军湮没。万念俱灰之下带着五百虎贲军冲入敌阵，传言他战死沙场，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不为世人所知了。

    凉州大都督蔡盛京被哈赤温逼得无路可走，皇帝的诏书简直就是救命稻草，立马弃凉州不顾，搬师回防，掩护京师撤往东线。大魏虽削藩不设藩王，但依然有五位亲王坐镇地方，拥重兵于雍州、兖州、豫州、荆州、徐州，整条东线固若金汤，迁都于眼下来看，的确是比较保守的长远之计，能够为战事争取充足的时间。

    天子侍中龙青元当时居坐帝国武道神坛，听闻哈赤温再破北线继而南下，遂提剑携酒北上，御剑千里入并州。

    侍中郎斩天王哈赤温于北野。

    一战震乾坤。

    蛮军群龙无首，在景王曹懋的追赶下大乱溃败，才迁都的朝廷才有了喘息之机。

    西凉军都督蔡盛京乘机一举反追推进，二十万大军步步为营，一年内重夺失守之十六城，立下足以标名扬青史的不世之功。其次年回调神都，擢迁帝国大将军。

    龙青元替先帝出手一次，便弃官不做，云游海外。

    叶青与舒天一路上渐生情愫，恩爱有加；袁承恩也遇到了流浪而来的渭州名媛梁小敏，四人结伴而行。

    当时他二人壮志未酬，带着些心腹扈从一路上朝北而去，打算往并州驰援，想着尽些绵薄之力保家卫国。

    那一日，天上有剑仙御剑而过，袁叶二人毕生难忘。

    只是现下，郓州安然的生活怕是要在今晚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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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凌咳了两声，堪称惨白的面容虽笑却僵。在叶青看来二十年过去了，似乎连岁月都没有在这位首宦大监寺脸上刻下什么痕迹，除了那涂染成黑色的薄唇外，恐怕唯一的变化便是他那本就稀疏的双眉，更淡不可寻了。

    “羽林军中郎将叶青，神虎卫副都统袁承恩。真是巧了，咱家本以为今夜收线，就算钓不到那条大鱼，好歹也能替皇上拔掉一根两年前的心头刺才睡得安稳些。没想到连躲在这弹丸之地苟且偷生的二位将军连家带口都钓了出来，真是一场意外的收获啊……”

    罗公公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有人已经要替他出手了。

    云无伤富有节奏感的拍掌，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的出现，这局势已然明了，意料之中更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近来郓州大乱的背后主使必然是他云大人。

    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选择外寇来攻，大战在即的时候踩死林思水。

    云无伤迈步走来，抚掌笑道：“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请来二位。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除了你二人，林思水才能乖乖听我的。郓州打赢打输都不要紧，只要林思水在明，暗处那位迟早要出现的。”

    披甲带剑的都尉大人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今天可是全副武装有备而来，他虽调不动郓州驻军，但手下三百都尉府亲兵还是有的。

    三百刀弩手在他身后阵势浩荡小跑而来，火把熊熊将城下照的同名如白昼，甲胄金铁敲击之声不绝于耳，完全打破的寂静的夜景。

    三百亲兵刀弩手与那近两百城门守军、二十余蒙面高手包夹三面，罗凌一人把守城门，声势完全一边性压倒。

    袁叶二人就算再武艺高强，面对这将近五百人的甲士，已然毫无胜算，更不用说还有宫中一干高手虎视眈眈。

    好一场瓮中捉鳖。

    看来这笔大买卖，云无伤终究还下了赌，且赌得胸有成竹。

    既然没有虎符另一半谁也调不动兵，那么就干脆抛开官身来一场黑吃黑，搬来一尊传说中的武道巨擘，强行砍去你林思水的左膀右臂。自己则靠着罗监寺平步青云，事成之后只管升官进爵。

    退一步说，灭了林思水也算除去昔年东宫旧案的余党，圣上定也欢喜。

    死几个人算什么？反正事后谁也不敢揪住往下查。

    如云无伤所料，他现下已经赌对了一半。

    因为此时林思水果不其然单人单骑飞奔过来！

    云无伤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就怕你不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罗凌右边嘴角稍稍上扬了一下，果然如他了解的那样，林少保的脾性丝毫未变，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位心腹爱将就此葬送。

    请君入瓮，君敢不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林思水甩蹬下马，大步走来，将手中一根串着张纸条的箭矢扔在云无伤脚下，上前就朝着堂堂都尉大人脸上一个耳光。

    老太守心知中计，怒指云无伤道：“你这是何意？你我恩怨你冲老夫来便是，为何要用这等下作手段？”

    云无伤始料未及，捂着脸后退两步，强忍住没有发作，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本官不与你计较，今夜便是你的死期。来人呐，给我一并拿下！”

    眼下双方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照目前来看，一旦交手局势恐怕会很快会一面倒，输的肯定会是林思水。

    正在此时，裨将齐赋领五百甲士飞奔赶到。

    军伍后还跟着几个少年，却是那胖哥儿与小李子、二虎子三人，还有一条大白狗。

    云无伤大惊，厉声喝问道：“大胆林思水！你没有本官虎符，胆敢私调守军？”

    城东动静越闹越大，三人去找袁归，见袁宅空无一人，便觉不妙，不顾宵禁令匆忙追来。

    齐赋下马朝林思水抱拳道：“大人莫怪，末将情急之下私点了五百亲兵。”

    林思水微笑道：“无妨，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罗凌冰冷道：“林大人如此垂死挣扎，咱家很是不理解。”

    不知军伍中有谁喊了一声：“保驾太守！”登时打破僵局。

    五百轻甲悍然而上，对上三百云家家兵与一百城门卫兵。留下十几人将林思水围护起来往后撤去。

    齐赋亲自仗剑护在林思水身前。

    喊杀声震天响，划破郓州城东宁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