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先生来访2
这边，牛知府一直在袖手旁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受了好友眼色，哈哈一笑，也即好言相劝，说了一大堆贴心话抚慰一番，以示相助之意。话里对那宣抚使董大人却不多说，这老牛粗中有细，甚知为官之道。 经过大家一番好言抚慰，姜老先生面色展出一丝笑容，余思仍未消，轻叹一声：“官大压死人呀，老朽迫于那宣抚使官威，本已无路可退，二位大人又对老朽怀有厚望，忽使老朽有了责任感，不敢辜负大人们期望，看来这书还是要教下去了。”说罢故作无奈叹息一声。 令狐长思接声道：“先生心胸坦荡，忍辱负重，让我等很是敬佩，以后犬子还要你多加费心喽。” 姜老先生一笑：“其实今日来此老朽别无它意，只是为令郎和那蔡青忧心呀，以令郎调皮好强的性子，日后很难与那蔡青相处，难免再起事端。昨日去董大人府中，本想为二位公子哥化解一下，那料那蔡青仗着干爹气势咄咄逼人，出言不逊，口口声声称来私塾就是为了刁难令郎，让老朽大感惊诧，实在不知令郎与那蔡青究竟有什么过节，那蔡青为何要与令郎这般作对？” 小健哥一听气炸了肺，大声道：“他奶的杂种，那个浑小子就是无端找茬，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里有什么过节？”一时气急，脏话喷口。 小健哥痞性难改，竟然在老师面前骂出了这种难听的低俗之语，顿觉不妥，可是吐出来的话可就收不回了。 令狐长思先前数次出言警告，小儿依然不长记性，心中气急，就要上去掌嘴。 姜老先生及时拦口：“这孩子就是这个性格，口无遮拦，不要责备他，况且本就小健占理。” 令狐长思摇头而叹：“可胡言乱语，有辱斯文呀。” 姜老先生对教育顽劣少年有着自己的一套独特看法：“教书育人要因循利导，慢慢加以疏导，方可水到渠成，这孩子性格使然，率直磊落，其实还是挺聪明的，日后定能成大器。” 姜老先生的话让令狐长思颇感意外，平生头一次听有人夸赞儿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我儿竟是可造之材？还能成大器？感动地差点流出鼻涕来。 转首对小健哥道：“老先生这么夸赞你，还不快快叩头答谢？” 小健哥一愣神，连忙跨前一步，二话不说，倒头就叩，连叩了三个响头：“老师您太了解我了，说到我心里去了，你就是我的伯乐呀。” 没想这一向对自己严厉的老头心底里竟是如此欣赏自己，这让小健哥深受感动，别说伯乐，差点就叫老祖宗了。 姜老先生捋捋胡须，面色带笑：“起来吧，我只是对你稍作评价而已，以后有没有出息还要靠你自己把握。” 纵是如此说，小健哥听得出来老师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恭谨道：“是，学生一向谨慎地把握自己，把握明天，把握未来，争取早日成为国家栋梁之才，也好让老师脸上添光。” 姜老先生欣赏的就是小健哥的一股机灵劲，含笑而语：“老师对你有信心。” 令狐长思见儿子铿锵有声，精神饱满，也感喜悦：“老先生，您可高夸小儿了，小儿日后能有出息，可是拜你所赐了。” 姜老先生道：“令郎虽然顽皮一些，可是身上有着诸多优点，为人处事哥们义气，在学子间甚有威信，可见颇有领导之才。且性格刚直不畏强权，敢与恶人斗争，昨日明知那蔡青来者不善，还能与之争斗，这个勇气也是很少有人可及，实乃英雄好汉气概。 再者小健做事有谋有略，在敌强我寡之下，能扬长避短机智应对，可见聪明之处。而当同学遭受欺辱时，又敢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可见浩然之气。在强势打压之下，明知不敌以退为守，说服同学如辱负重全身而退，可见机智灵活。 不仅如此，小健还团结同学，在学子间人缘极佳，学子们对他言听计从，他若不来上课，学堂则空无一人，他若往板凳上一坐，身边则是趋之若鸭，魅力如此连老朽这个为人师的都自叹不如呀。小健的这些优点多不胜数，昨日课堂上淋漓尽致的发挥可让老朽开了眼界，可以想象，日后将是一个何等出息之人。” 姜老先生一边捧夸一边贬斥，也不知话里是褒是贬。 这些话难道是从大智大德的姜老先生口中说出来的？还哥们义气英雄好汉，有威望，团结同学，勇于和恶人作斗争呢，这不是拉帮结派聚众斗殴么，简直就是街头混混的作风。一番独特见解让令狐长思好一个愣，好一阵子没缓过神来。 牛知府一边却听得甚欢，嘿嘿干笑起来。 姜老先生对小健哥贬中带褒，赞扬同时，也暗含贬斥，话中别有心意。 小健哥听出了老师话中意味，还是不由乐了一下：“嘿，这老头儿平时扳着副面孔，一派苛刻老夫子样，没想也风趣地很，也会打诨取乐呀，想必骨子里也有不安分的因子，想来年少时也是调皮捣蛋鬼吧。嘿，说来也是同道中人呐，这下子可找到了共同点，心中暗呼带劲，连声叫道：“老师你说的太透彻了，把我心肠都看透了，我好崇拜你。” 姜老先生捋捋胡须，唤小健哥近前，爱抚地摸着脑壳道：“小子调皮机灵如我当年，为师很欣赏你。” 果不其然。 说着又转向令狐长思，反问：“令狐大人，你说老朽说的对吧？” 令狐长思继续发愣，目光愕然，面前这人还是德高望重的人师么？ 牛知府这时来了兴致，开口了：“没错没错，这小子够机灵，还是老师最了解学生，您的话老牛深表赞同。” 令狐长思又惊愕地侧了牛知府一眼，转向姜老先生道：“老先生，你话里好像说犬子组织罢-课，果有此事？” 姜老先生道：“然，不过这事另有其因，老朽也不好隐瞒，实话实说，小健是班里学仔的头儿，只要一声呐喊无人不从。今日老朽一早赶去学堂，却见教室空空如也，唯有蔡青一人，那场面可谓荒凉极啦。” 听闻此语，小健哥心里那个高兴啊，今天早上号召众学弟旷工就是为了给蔡青一个冷脸，果然蔡小子中招。 令狐长思听出了话外之音，气愤之极，霍地站起身来，手指小健哥道：“你……你这个混小子，刚才还表扬你两句，你就瞒着为父偷偷旷课了，还有出息呢，出息都到哪里去了？” 越说越是气愤，上前就要抡巴掌。 姜老先生连忙起身，架住令狐长思胳膊，小健哥见机躲在老师背后，告饶道：“今日孩儿并非有意罢-课，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那个蔡青小子。老先生，你也知道的，有那小子在，这课没法上呀。”一边躲避一边向老师哭诉。 姜老先生解释道：“令狐大人切莫着急，且听老朽把话说完。” 令狐长思这才罢手。 姜老先生继续道：“令郎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并非有意为之，老朽理解他的想法。” 转而对小健哥训诫道：“你对蔡青有成见，为师可以体谅，但你把个人情感带到课堂上就不妥了，如果都像你这么做，心有怨恨争斗不息，把课堂当成战场，我这老师还怎么当，那我岂不是成了带兵打仗的老师了？老朽可不想教出不爱学习只想打架的学生，你们如果再这样明争暗斗下去，我这当老师的授业不能岂不是很痛苦？无奈之下，只能将你们其中一个逐出学堂了，不是你们走，就是为师走，小子，你是学仔的头儿，轻重你看着办吧。” 小健哥连忙跪倒在地：“老师的教导学生铭记，你的意思我明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是在劝我不要和那蔡青没完没了，这样对双方都不好，对您当然更不好，小子明白你的苦心，日后学生不和那蔡青计较就是。” 姜老先生眉开眼笑道：“还算懂事，是个好孩子。” 面向令狐长思说道：“小健识大体，领悟事情挺快，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又对小健哥教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宣抚使不好惹，咱们先退一步让着他，不和他正面冲突，待时机到来再做理论。这样为师的也好安心教书，我此次前来算是为你们做个和事佬。” “哼，要我向那小子低头，不可能，非要出口恶气不可，早晚给他好看。”小健哥心中暗道。 但此时，还要先应付一下老师，于是敷衍道：“学生记住了，课堂之上，我不再与那蔡青为难就是。”这话留有余地，意思是课堂之外我做什么事，那可就对不住您老了。 姜老先生如何不知混小子在打马虎眼，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这两个孩子势同水火势必难以管教，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只要在我私塾内不打闹，任你们在学堂外闹，出了责任概不负责，这就是现在学校千篇一律的管理模式，古今都雷同。所谓的学校，除了读死书教死书追求政绩外，就是推卸责任，有几家能为学生真正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