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困兽
“那是何人？”听闻此言，宫月神情骤然紧张起来。 难道除了晋王魏王和太子，乃至是性情凶残好杀的烈帝之外，还有其他人？ 萧野并非危言耸听，根据他对帝都多年来的观察，唯有此人才真正称得上是他的劲敌。 一个同样可以颠覆大秦江山的家伙！ “老实说直到如今我也不敢轻易确定，还是再观察观察再说吧，知道了总比不知道要好，月儿，你知道的，我不想我在乎的人有任何危险。” “公子，我……是你在乎的人么？”这一刻，宫月的神情异常平静，静如柔水。 萧野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是！你和宫伯、铁英、凤凰、萧纲，以及定国军全体兄弟，都是我在乎的人。” 这番话，蓦然间令宫月感觉有些失落，同时却又更加坚定了她对某些事情的信念。 “公子，你也是，你也是月儿在乎的人！”她的眼中，闪烁着一道不屈的倔强光芒，说道：“所以，我不会就这样离开的，我要跟你一起，实现你的愿望！” “……” 事情果然不出萧野所料，京兆尹刘汝之终究还是没能憋住心头那口窝囊气，在家里憋屈了两天后，第三天早朝时还是联合御史中丞和谏议大夫一起，上表将他给弹劾了。 理由————冠军侯无品无德，整日拈花惹草惹是生非，有负朝廷恩德，最严重的是居然还敢寻衅滋事，伤残无辜。 而这个被伤残了的无辜，自然就是他的宝贝儿子刘文昊！ 据说，这小子自幼养尊处优，致使身子骨薄弱不经打，那夜挨了冠军侯一顿揍，结果竟然在家中躺了两日都下不了床。然而更令刘汝之担心的，是他那宝贝儿子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以及他堂堂京兆尹的颜面蒙羞。 自家儿子竟然被人如此狂虐，说实在的，两日来每当遇见熟人，他都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 这口气，他咽不下，凭什么你一个侯爷就能如此欺负人！后又在他那泼辣的夫人连续两日的连哭带骂下，他终于再也无法隐忍了。 陛下，冠军侯自恃位尊爵厚，因此才无所忌惮，对臣下*至极，还望陛下为臣主持公道呀！ 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再加上还有御史中丞和谏议大夫上表助威，烈帝感觉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的话，这事恐怕还真不好平衡。 不过他心里却也又松了口气。 那小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萧野虽然被封了个侯爵，可毕竟无职在身，因此也只是闲人一个，早朝跟他毫无关系，唯独天子召见时方才入宫觐见。 鉴于刘汝之涕泪涟涟老泪纵横，烈帝也只好让高士丽差人将萧野诏来。 “冠军侯，近些日子以来生活如何？户部给你安排的起居府宅可还满意？朕看你红光满面，衣着潇洒，觉得这帝都的日子怎样？”太极殿上，烈帝问。 萧野旁若无人，更是对那一旁恨得咬牙切齿的刘汝之视而不见。 “回陛下，臣自搬入陛下御赐的侯府之后，生活美好，饮食满意，这帝都的日子，真是堪比天上=人间呀！能得陛下如此关怀厚爱，臣实在有愧。” “有愧？”瞅着这小子，烈帝总觉得有一种滑溜溜的感觉，左右拿捏不是，又看了一眼那哭丧着脸的刘汝之，以及那两个正气凛然的大臣，烦恼顿生。 “看来，冠军侯的日子过得还很是惬意潇洒，所以，你闲不住了是吧？听说，你前天晚上跟人打架了？而且还把人打成了重伤？” 听这话，萧野吓了一跳。 “这个……陛下也知道？” 烈帝瞬间变了威严，冷哼一声将手中三份奏章重重扔了过来，说道：“冠军侯还是自己看看吧！哼，身为冠军侯，难道这就是你所该作的表率？寻欢作乐惹是生非不说，居然还敢伤残无辜！伤谁不好，竟然连堂堂京兆尹的公子也敢打，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大秦律法了？” 群臣所料，既然将陛下激怒了的话，这小子接下来必定得跪地求饶，谁不知道刘汝之那宝贝儿子在帝都横行的德行？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这小子捡起三本奏章看了看后，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还掷地有声地反驳。 “陛下，我承认我打了人，可是我当时也是别无他法，只能自卫反击呀！更何况，刘家公子当夜确实欺人太甚！” “你……”听这话，刘汝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道：“侯爷，今日朝堂之上，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没想到你居然还敢信口雌黄。陛下，臣恳请，此事涉及我秦室侯爵贵族，理应提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公正判决！” “提交大理寺？”没想到这老匹夫居然还敢如此，看来他父子二人还真是有共性，那便是喜欢自己打自己。 萧野一脸无所畏惧：“刘大人，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刘汝之愤然冷哼，根本不屑于与这等粗俗武夫对话，御史中丞和谏议大夫也纷纷附议，表示侯爷既是代表一朝贵族，理应将此案提交大理寺审理，以安民心。 事情仿佛尘埃落定，大臣们似乎抱定了看好戏的心思，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魏王李克站了出来。 从开始到现在，他对刘汝之失望至极。如何取舍，他本不该犹豫。 “陛下，既然冠军侯说他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才自卫反击，看来其中还另有缘由，何不让冠军侯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再作定夺呢？” 不失时机的，晋王李乾也站出来有同样的呈请。 烈帝不由愣了一下，这两小子要干什么？ “好吧，既然连魏王和晋王都这么说了，冠军侯，你就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才把人打成重伤的？我倒是想听听，你堂堂的朔方飞帅，在沙场上打打杀杀就算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到了西京还用你在战场上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看来，身为京兆尹，刘汝之还真是不够资格。 “刘公子想要强行欺负我的朋友，还带了一大帮城防禁军前来，见我跟我朋友在一起就一拥而上对我大打出手，我只好自卫反击啊，只是没料到，在反击打斗的过程中误伤了刘家公子，可是我不是故意的。”表态后，萧野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其中自然该删的删，该加的加，但刘文昊动用城防禁军的事，却是一个字也没少。 随着他的说辞，烈帝的神情越加冷峻，而刘汝之却越加瘫软，最后竟双腿虚软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嘭！ 烈帝一巴掌重重落在案桌上，噌地站起身来，瞳中掠过一丝寒芒。 “大胆刘汝之！你身为京兆尹，掌管帝都，儿子竟然敢擅自调动城防禁军，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把这天下当成是你家的么？” 龙颜大怒，群臣震惊，刘汝之早吓得面如土色，跪爬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没想到事情背后居然还有这底细？那小子，他居然敢动用禁军城防营！ 果然，这个事刘汝之并不知道，底细都被他那缺德泼辣的夫人给隐瞒了下来，只每日啼哭抱怨说他身为堂堂的京兆尹，儿子被人打成重伤，竟软弱到忍气吞声不敢为儿子主持公道的地步。 他恍然大悟，看来自己太草率了！ 但此事，却绝非儿戏，尤其对于烈帝来说，胆敢擅自调动禁军城防营，这可是直接触犯了他的逆鳞。 禁军，可是直接关系到帝都的安危！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算皇帝也只能任人宰割！ 他可就是靠着掌握禁军后率军逼宫才夺到的江山！ 相比起来，侯爷寻花问柳寻衅斗殴的事，简直可以忽略不谈，而擅动禁军城防营，那就是大罪，谁也怠慢不得，立即提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刘汝之，则与其子刘文昊一起收监，烈帝严令务必要追查到底！ 没想到好好的一个早朝，居然被捅出这么一件大事，这让原本就多疑的烈帝立即觉察到周遭的不安全因素。 看来，朝堂之上已经许久没见过血光了，大臣们又开始各怀鬼胎！ 退了早朝后，烈帝来到皇家御花园透气，心里始终琢磨早朝之事。用过午膳，他命人分别传召魏王和晋王。 首先来到御花园觐见的，是魏王李克。 御花园中，林中王宫，那是个有三丈见深的天然坑洞，洞口直径约有三丈，洞壁笔直而下，但底下洞堂却很是宽敞，是个天然的洞下世界，花草繁茂。 洞底下，关着一头成年的猛虎，每日皆有专门的侍从喂食。 这就是身陷囹圄的林中之王，烈帝特取名为“林中王宫”！自登基开始，他便将这猛虎囚禁于此，时常前来探望，似想念，却又满心仇恨。没人知道，他对这猛虎究竟是爱还是恨。 此时，他便站在洞口旁，手扶护栏，驻足凝望。 直到高士丽通报魏王已到，他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叮嘱奴仆务必要照看好猛虎后，才转身离开。 附近亭子中，魏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二郎，今日早朝之事，不知你有何看法？”打量了一番这个儿子，烈帝颇感欣慰，无端叹息一声后问。 在自己这个威严的父亲面前，李克素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回道：“刘汝之身为京兆尹，纵容其子擅动禁军，理应严惩，否则难以震慑天下！另外，禁军城防营这边看来也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对于这个答复，烈帝颇感满意，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认为，冠军侯此人如何？今日看你主动站出来说话，似乎是有意要襄助于他？” 李克心里猛地一紧，脑中迅速翻腾思考。 他太清楚他这个父亲的性情了，若是回答不好，便有亲王与侯爷结党营私的嫌疑。而一旦受到父亲的猜疑，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