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重启凤翔军
果如白玉郎所言，此次征讨，李克看似低调无光，但实则却才是最大的赢家。 太子李彦被皇帝扣了个擅作主张的罪名险些惹祸上身，尽管将功赎罪功过相抵，但皇帝已然对他动了戒心，这是满朝文武都看在眼中的事；魏王李乾尽管立有攻克汾州城池、斩获逆臣冯道济的功劳，可却因杀伐过重，皇帝也必须要找个代罪羔羊为那五千个降卒的事承受天下的唾弃。 很显然，李乾就做了那个牺牲的羔羊。 如此一来，他李克固然未有大功，可在三皇子中可不是最大的赢家么？ 整场朝会，除了他之外，恐怕就只有那孤身率领三百人杀入敌阵，将敌阵冲得七零八落立有决胜之功的家伙了。 然而一路快步匆匆追赶出来，来到神武门前时，那家伙却已去无踪影。 “嗨，可惜！”望着这笔直空荡的神武大街无人影踪，李克勒马叹息。 白玉郎策马跟了上来，问：“殿下为何叹息？莫非是为了那姓萧的家伙？” “是啊。”李克也不隐瞒，说道：“本想追上侯爷，当面祝贺祝贺呢，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白玉郎咧嘴媚笑，“我看，殿下也不用再追了，有些人，是无论怎么追也追不回来的。” 闻言，李克脸上一沉，问：“先生此话何意？” “难道殿下还看不出来吗？那小子的心，只怕并不在殿下身上。”他似有些玩味儿的用纤细的手指夹住一缕发丝，笑道：“自然，也不在晋王那里。” “先生是说……”还别说，白玉郎一席话，竟令原本在李克意识中朦朦胧胧的那一片顿然变得似乎清晰了许多。 从开始到现在，那小子似乎都只是在逢场做戏而已。 可是，难道他是对李彦靠拢了吗？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太子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被罢黜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帝国的未来，或许更有可能会落到他李克的肩上！ “先生如何确定，他已经是太子的人？” 白玉郎又是一声媚笑，说道：“其实，在下也不能确定。殿下不是已经在他身边安了一颗棋子么？想要探听出真实的情况还不简单？只是对于这种足以搅弄风云逆转乾坤的家伙，殿下能用则用，若不为所用，还需尽早铲除才是，否则，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 李乾算是所有人中最郁闷的，明明立有攻城杀贼大功，可到头来却只是惹了一身臊气，走到哪里都引来是非的眼光。 不就是杀了五千个降卒吗？那可是陛下的旨意！ 直到朝会结束离开皇城，他才慢慢想明白，心中不得不暗暗倒抽一口凉气：姜，还是老的辣呀！ 可是父子之间，至于这么险毒么？ 他自幼喜好军事武功，总给人留下鲁莽冲动的印象，但实则不然，与诸位皇子一样，他也养有幕僚客卿，帐下也有效忠于己的智囊人员。 一行人骑马出了神武大街，一骑快骑飞驰而来在他跟前停下。 马上的黑袍幕僚未说话，只对李乾做了个切菜断命的手势，李乾瞬间会意，顿时心头大石得放，好歹是缓过一口气来。 “哈！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一直跟在他身旁默然沉思的白发老叟忽然走近，低声道：“殿下不可大意，此事不寻常，难道殿下就没想过，太子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个风声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令李乾瞬间又将心眼提了起来。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当得知所有该杀的人都已经杀绝后，他以为事情就应该从此结束了。 要说起来，钱傅威和冯道济胆敢私造军资器械，可就是他李乾的主意呀！ 但要说他要造反吗？ 这不见得，无非就是生于乱世力图自保罢了，谁敢保证一旦父皇归天，王兄们不对他痛下杀手？ 当忽然得知陛下已命太子全权负责梁州事务后，他已做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准备。 将太子做掉，那正是他的主意。同时鼓动冯道济，逼得他不得不将兵部那几个人杀掉，与朝廷做最后的一搏。 至始至终，他都没露出面来，当得知梁州那夜竟以那种方式结束，钱傅威被当场斩杀时，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接着，汾州一战，他趁两军在五里原大战的时机忽然攻破汾州城，待冯道济败退而归时将他斩杀，连同他的全家上下一道赶尽杀绝，如此便无人再知道这事的幕后真相。 现在，连那些漏网的工匠也一并杀了，这世上还有谁知道这背后的事情？ 然而可恶的是，太子究竟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天夜里在梁州他又怎么没被钱傅威干掉？他到底有没有查出些什么？ 想及此处，李乾眼中不由迸出一道寒芒。 “先生的意思是，太子还知道其他的什么？” 这白发老叟，人称“智叟”，姓项名铮，年上七十，曾是个隐居世外的高人。 正是仰慕古时英主气象，得高人辅佐，成就丰功伟业，因此李乾也决意效仿，听闻山中有名士修行，特此前去拜访，讨教学问。 或是被李乾诚心感动，项铮决定出山辅佐他。这两年来，他为李乾出过不少奇谋。 趁虚攻破汾州，斩杀冯道济以绝后患，这便是他给李乾出的主意。 项铮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抚须说道：“这要看太子究竟是从何得来的那个消息。” 正说话间，一辆马车从后面过来，看那驾车的少年，李乾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萧野的车驾。 老实说，他还果真是被萧野当时孤胆冲阵的气魄深深折服。 那不是三三俩俩的乌合之众，而是冯道济一手摆出的铁桶军阵！ 难以想象，当时这家伙究竟是如何勇猛势不可挡，竟能将三万人的庞大军阵冲得七零八落。 他拍马过去招呼，并邀请对方到自己府上庆贺一番，但却被对方以有伤在身还需静养为由谢绝了。 真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 李乾抱拳相送，感慨颇多。他自幼喜好军事，自然是对这等英雄非常仰慕。 “呵呵，莫非殿下也觉得，此人可堪称当世第一等英雄？”项铮拍马过来，呵呵笑着，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双瞳猛然微缩，“放眼天下，此人若是一朝脱困，那便是蛟龙入海虎进深山，概无敌手了呀！” 对这话，李乾不感认同。 “先生多虑了吧。”他说道：“要真是那样的话，他又何必要推掉陛下的赏赐？我看这逍遥侯，也不过一心想要平安逍遥罢了，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那样他又何必辞掉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不做？嘿嘿，行军打仗，大帐里居然还金屋藏娇，把家里那四个美妾都带上，这侯爷也真是太会享受了。” 听这话，项铮脸上色变。 “殿下此话当真？” “那当然，这事也是在后来才传开的。” 正说着，忽然迎面扑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精甲从金光门方向飞驰而来，眨眼之间，便已从身旁飞驰而去，只激起一阵飞舞尘埃。 李乾正要动怒，却又被那飞驰而去的精甲锐士气势所迷惑。 哪来的锐士，禁军之中，貌似还没人这么苍劲跋扈吧！ “宇文昊？”项铮眼中掠过一丝冷芒，微微笑道：“看来，历经此变，陛下已经感觉到关中不稳，要启用凤翔军了。” “凤翔军？”李乾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费尽心思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是给他人作了嫁妆。 刚才那一队精骑跑的太快，他还真就没看清那为首的将军究竟是何人。 而那将军，却也没看他一眼。如此飞扬跋扈的家伙，除了那些军镇诸侯之外，还能有谁。 凤翔军，控扼关中西北的军事重镇，扼守关中，曾以抵御羌人和土番而闻名天下，也是个了不得的军事集团，尤其是十几二十年前由一代名将宇文孝统领时期，威名达到顶峰。 是时，凤翔军锐士十万，扫平西北，对天下虎视眈眈。只是后来烈帝承继大统后，凤翔军就从此低调沉沦了下来。 宇文孝忽然身死，凤翔军大量裁减，无数锐士解甲归田，再到后来，这曾经雄视天下的军事大镇，竟只保留了三千人的弱小编制，在十二镇诸侯中排序末尾，成为实力最弱的一支。 但凤翔军最大的先天优势，便是它距离西京很近，相距不到三百里，可谓是帝都天然的保护屏障。西京被梁、汾、凤三州半包围，但只要凤翔军出动，便可轻易将危险解除。 有鉴于此次兵变对帝都形成的危险，看来，烈帝是要重新启用凤翔军了。 而宇文昊，便是宇文孝的弟弟，驸马兼上柱国宇文复的亲叔叔，但他却不是凤翔军的军帅，而一直只是居于副帅一职。 凤翔军真正的军帅，还看帝都，那自幼便丧了父亲、文雅懦弱的懦夫宇文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