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繁花落尽何处寻
宣锦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清晨，云筝很早就醒了。她平躺在床上，一切都在黑暗中安份地待着，除了自己的心跳，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云筝双目放空，脑子里却不断思考。自她重生以来，除了卫景苏和一些锁碎之事改变了外，大体上与前世相同。可是以她现在的力量，实在不敢轻易做些什么，这是上天赐予她第二次把握人生幸福的机会，她不敢盲目地毫无把握地就打破这未知的局面，况且这庙堂朝野岂能轮到她翻雨覆雨？她不能再害了姬家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与往常一样，梅兰竹菊井井有条地围着她服侍，而她则平静地任由她们给她精心梳妆；之前因为害怕姬家的悲剧再次发生而恐惧，但这天真正的来临，她反而平静了。如果前世的悲剧由今天开始，那么她再死一次也不可以让前世的事再次发生。 姬云筝一如既往地一早就给老夫人请安，与云笙云筱一起服侍了老夫人洗漱，用早膳；之后借着带云笙云筱熟悉皇宫，怕不懂规矩，冲撞的贵人的缘由，说要早早去，而且也可以到玉沁宫请个安，老夫人不知道云筝真实的意图，自然乐得开花，很爽快地答应了，又嘱托云筝多教教meimei，注意安全什么的，便让她们赶紧坐上马车进宫去，还亲自派人以姬云筝的名义进宫向玉沁宫递了帖子。这样云筝并不非要得到父亲母亲的同意，才能进宫。有时候，老夫人确实是个很好的挡箭牌。 就这样，云笙云筱与云筝拜别了老夫人，又去蘅芜院向秦氏交待了原由，便一同上了云筝的专驾。 “大姐，这马车好漂亮啊，车里还一股子清香味儿呢！”云筱感叹了一下别致的车厢，倒没觉得什么，她如果真心想要一样的，姬家也不是做不出来，她没必要羡慕，“大姐，你为什么这么早带我们去？寿宴得晚上才开始呢！”皇宫里那么多规矩，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先去玉沁宫给我姨母请个安，然后再玩儿，皇宫里好玩的可多了，保证你们不会无聊的。”云筝很不想骗她们，但她不得不早早入宫准备，她虽已经拒绝过卫景苏，但她不确定以现在的卫景苏会不会尊重她的意愿。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只能留个后手。 云笙疑惑道，“那，会不会给贵妃娘娘添麻烦啊？”云笙事事想得远，姬二爷处境尴尬，她习惯一切考虑周全。 云筝信誓旦旦保证，“怎么会呢！姨母最喜欢热闹了，一定不会添麻烦的。你们俩就放心好了！” 姬云筝是宫中的常客，秦贵妃荣宠多年，正庭门的守卫自然识趣，没有仔细检查便客气地请之入宫了。入宫之后，云筝暗自悄悄地放松了口气，谁也不知道，一个大家闺秀的马车底下，竟然会藏匿着一名江湖高手。 入了宫门，早有玉沁宫的婢女等候。 “云筝小姐，云笙小姐，云筱小姐，沉香/凝香有礼了！”沉香与凝香已等候多时，贵妃娘娘吩咐过，她们自不敢懈怠。 云筝浅笑，“两位姑姑客气了！” 沉香在前方引路，“娘娘刚刚去了玉坤宫，命我们姐妹来接三位小姐。” 云筝拉上云笙云筱，客气地道了谢，“多谢姑姑。” 通往玉沁宫的路，云筝闭着眼也能走过去，加上前世今生她在宫里过过的日子，这整个皇宫虽然没有十分的熟悉，也至少有七分了！宫里几位得宠的主子的宫宇、已故太后的宫宇佛堂她都熟知。 今日是锦帝的寿辰，皇宫各处焕然一新，人也比往日多了些…云筝三人安静地跟在沉香凝香身后，遇到好奇的事物也不胡乱张望，就连好动的姬云筱此刻也如淑女般安静。 “三位小姐可在此品茗赏花，娘娘马上该回来了！”沉香，凝香早在玉沁宫翠羽亭摆好了果盘，炉子上温着茶水，“娘娘还另有吩咐，奴婢们就不打扰了！” “两位姑姑请自便！”云笙云筱对沉香凝香回了礼，沉香凝香客气地便离去了。 云筝环视翠羽亭，心道姨母太较真儿了，“云笙，云筱坐下等吧，走了许久，也该累了！” 翠羽亭四周用鲛纱帘围住，透明轻曼的帘子既可挡住暮秋清晨的寒凉，又不碍赏这玉沁宫花园内的美景。秦悦沁不喜欢姬老夫人假借云筝之名接待姬云笙姬云筱，却不想抹了云筝的面子，便请进了玉沁宫翠羽亭。云笙云筱初见这亭子也是多少有点不自在，哪有不请客入厅之理的？但又见翠羽亭温暖宜人，摆设也尽是用心，脸色才好些。 云筝带着云笙云筱在亭中饮了会儿茶，看了几株品种稀有的菊花，亭外才传来清亮的通传声。 云筝三人立刻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快起来。”秦悦沁缓步走来，坐在主位。今天是锦帝的寿辰，各宫娘娘自然隆重打扮，秦悦沁也不例外。云筝三人且看秦悦沁一身紫色曳地宫装，雍容华贵，头戴贵妃头冠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可见刚从玉坤宫回来，还末换装，恍惚一眼，只觉眼前之人贵气凌人，容颜焕发。 云筝见惯了宫妃，自小跟着秦悦沁也参加了不少后宫的小型聚会，各宫女子或花枝招展，或端庄华贵，更甚的也不觉惊讶；况且这样也只会让云筝觉得姨母风华不减当年盛。只是云笙云筱虽是大家出身，进宫是第一次，这样的人物更是头一次见，虽有母亲吩咐遇事要处变不惊，总归是女孩子，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都有些冒汗。 秦悦沁见云笙云筱紧张，心有不忍，“我这玉沁宫没多少规矩，云筝自小清楚。你们俩刚来，只我这儿，不必拘着；到了外面，有我玉沁宫护着，谁也欺负不得。不过，毕竟是皇宫内院，谨慎着些总是没错的！” “瞧，我说我姨母一定会喜欢你俩的吧？”云筝开心地笑眯了眼睛，对秦悦沁撒娇，“我姨母可是大大的好人！” 秦悦沁也知道那事与她俩并无关系，只是看不惯老夫人的小心思，见不得云筝受委屈罢了；又心知云筝也真心护着云笙云筱，便释然了；食指轻点云笙的额头，一脸宠溺地，“你呀，小嘴甜的呀！” 云笙云筱见状不知不觉间便轻松了许多，一时间亭中气氛也升温了许多。之后气氛好了许多，云筱也敢放开了，捡了宫外、宜州一些稀罕好玩儿的事，逗得秦贵妃多长了好几条皱纹，嬉嬉哈哈，时间也过得飞快！ 今日皇帝寿辰，理应皇后贴身服侍，众宫女子想献殷勤都没地儿，今儿个皇后还不得把乾正宫围得水泄不通？秦悦沁也没心思去碰灰，就留下与云筝三人一起用午膳。玉沁宫鲜少有外人，突然这样热闹，每个人脸上仿佛也带了丝笑意与活力。午后几人休憩了会儿，云筝提议去御花园看看，那里离办寿宴的延庆宫很近，正好看看宫殿布置得如何了。 几人闲着也是闲着，本来想到处玩玩儿的，毕竟皇宫今日特殊，就怕出什么差子，就一致同意学淑女游园赏景。殊不知这御花园离延庆宫很近，离钦天监亦不远啊！ 云筝三人跟在秦贵妃的玉撵上，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是“狐假虎威”，三人感觉各不相同，也为各自今后的人生埋下了伏笔。看完延庆宫的装饰，又偶遇几个位份低的主子扒在贵妃身上，求表演，求提拔。秦悦沁多年争宠，早失了当处那份处心积虑的活泛劲儿！看着她们一个个眼冒精光，没由来一阵恶心，话也不多说，就起驾回宫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筝随所有人一起向当今皇上、皇后下跪行大礼。虽然锦帝对姬家之变也有着不可推卸的一部分责任，但是对于这一位痴情又不失开明的皇帝，她不知用何种目光来看待他。 “众卿平身。” 一声威严令下，尽显尊荣与气势，云筝怎么也想不到那九五至尊只剩下不到八年的时间了。 高忠见皇帝皇后坐好之后，从旁边小太监手里请过圣旨，缓缓展开，“今朕生辰，众生互颂，普天同庆，与民同乐。思民疾苦，甚痛朕心，于今大赦，共勉好德。钦此！” “皇上仁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各大臣一听圣旨，立马携一批家眷跪喊，云筝又随众人跪了一遍。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今日之宴，众卿开心随意就好！”说完，锦帝大手一挥，举酒斛示意，一饮而尽；一见锦帝心情好像不错，众人也放开许多，各自与好友同僚推杯问盏，闲话平常。 云筝知道在锦帝心中她与卫景苏已是不可能了，这个结梗在他心中，以后再有人提及这桩婚事，他定会多几分考虑了。毕竟年龄大了，那些玄学他不信也得信。为了东辰卫家的江山，锦帝自然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