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外青山楼外楼
木樨面无表情地盯着卫景苏，卫景苏面无表情地盯着云影，云影面无表情地目视远处暴雨劲风的竹林…雨气蒙蒙偏僻的郊外，春雨潇潇幽深的竹林，颇有年代的古亭，这气氛好诡异啊！俞子离悄悄地打量这气氛怪怪的三人…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狂风骤雨已经没了气势，只剩下滴滴答答的余音。 “咳咳，小苏，雨停了…”俞子离讪笑，一手搭在卫景苏的肩膀上，“我们该回去了。” 面前的人好像被施了法一样，定定地站着，动也不动，星眉剑目如精心描绘雕刻过一般，高挺的鼻梁俊逸无比，苍白的薄唇微微牵动，“请恕在下打扰，山路泥泞，能否请公主捎我们兄弟一程。”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一分不可推辞的坚决和落寞的恳求。 “公主？”俞子离瞪大了眼睛，这位该不会就是用一旬救一城的云凤长公主吧？小苏在这里遇见她，还真是该死的孽缘。 卫景苏看了俞子离一眼，向云影走近了一步，“这位便是南婴的云凤长公主！” 他这是向别人承认了他曾经去过南婴？哼，这里倒是没有别人，俞子离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而木樨与他又有未知的联系。云影不知道他为出现在南婴，不过依他的身份，不明目的地前去异国他乡，他就不怕别人怀疑他？他以为他的处境比她好得了多少？他自己敢玩，她也不能接招儿。 “抱歉，马车狭小蓬荜，恐怕不能请阁下屈就了！”云影略微下颌，以示歉意。 “公主不答应是么？”卫景苏又上前一步，紧盯着目中之人，像是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 “阁下的要求太过无礼了。”云影抬起目光，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就像一个陌生人，“我堂堂一国公主怎可与陌生男子共乘一车！木樨，雨歇了，我们该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卫景苏，今生我不欠你的。 木樨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卫景苏，便快步的跟上云影一道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卫景苏定定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却再也忍不住胸腔中的喷涌，单腿跪于地，妖艳的红色自唇角缓缓流出，“陌生人陌生人，呵呵呵…我终究输给了一个陌生人！”卫景苏掩下悲伤的眼睛，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扬。 “小苏！不可运气！”俞子离惊恐喊道，双手立马扶住欲倒下的卫景苏，神情是他不曾见过的狼狈。她终究还是伤了他。 究竟是人伤人人还是情伤人？ … 云影与木樨来到帝都北边的一处别院。帝都城北离帝都繁华中心颇有一段距离，这里都是一些修身怡性的田园庄院，大多是些富绅豪贵所有。因为各家各户都有头有脸，守卫的人很多，看管也很严，所以一般平民百姓不敢靠近。 “大小姐，您终于来了，老奴盼了您好久了。”黎伯迎过来云影，小心的观察外面的情况才放心关上房门。 云影身着浅绿色长裙，腰系粉嫩色丝绦，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简单的精细，少女的装扮比平时多了一分青春活泼。木樨身着墨青色长袍，除了腰间长剑，全身毫无多余的装点，身姿挺拔有力，一见便知是个练家子。 “这位是？”黎伯打量起木樨，木樨端起身来正气十足，黎伯是个老人精儿，自然不会放心自家主子身边有不良隐患。 云影见黎伯毫不掩饰地打量木樨，微笑道，“黎伯，他叫木樨，是我在滨州认识的一位很好的大哥！” 黎伯一下反应过来，收起打量的目光，拱手屈腰诚意满满地答谢木樨，“老奴多谢木大侠照顾我家小姐！” 木樨虽然半生飘泊江湖，为人不羁于礼教，但礼贤尊老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躬身回礼，“黎伯客气了。” “好好，小姐、木大侠请这边走。”黎伯前方带路，穿过正堂正院、走廊拱门进入内院，“这里是大少爷的私产，不在姬家的名下，大小姐可以放心住下来。” “嗯，黎伯辛苦了！”云影满怀与大哥姬云琰的回忆，小时的打闹戏弄，这时都化为nongnong的想念。 黎伯将云影带到一间房前，门口两大盆长青盆栽，石板路旁长了两株腊梅，却是含苞待放。 “老奴不辛苦，您请进，里有贵客相候。”黎伯示意云影进去，却没有多说什么，“木大侠奔波劳累多时，还请客房休息。” 贵客？她三年来不曾与帝都有过联系，哪里来的贵客？黎伯带着木樨走向另一个方向，云影只得半知不解地推开门。 这房间的陈设竟与她在姬府的一模一样，大到书架案桌的摆放，小到花瓶茶碗的用具，连墙上的松下问童子图都一样，这画是大哥临摹柳道子的童子问路图，世间无二，能画出第二幅的也只能是大哥，而且大哥说过童子问的不是路而是道，道有明暗之分… 云影怀着疑惑掀开此图，果然看到一个暗箱，云影伸手用力一按，果不其然，旁边墙上开出了一道门。云影未作考虑便进入暗门，正想是谁这么神秘，一抹消瘦清丽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眼泪却忍不住已溢满眼眶。 “娘亲…”云影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至秦氏的跟前。 秦氏一把搂住云影，也已泪眼淋淋，“阿筝，阿筝，我的孩子！”即使云影已大变了模样，浑身的气质也改了，曾经的骄傲与放肆都化为深沉的内敛与智慧，但是秦氏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孩子，她生养了十二年的女儿。 “娘亲，我好想您，想父亲想大哥！”云影趴在秦氏的肩头上，哭得像个小孩子，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个子只到秦氏的肩膀，如今却比秦氏高了半个头，她不再是有了委屈就会窝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小女孩儿了，她是没有父母大哥也可以扛起责任的姬云筝，姬家大小姐，她是要承担保护父母亲族的责任的人。 云影用力回抱着秦氏，却发现秦氏比之当初瘦得可怜，心疼不已，“娘亲，您瘦了。” “娘亲没事，娘的好孩子，让娘亲好好看看你。”秦氏伸手捻起帕子轻轻拭去云影脸上的泪迹，眼里的疼爱与怜惜像要把云影融化了，秦氏满脸慈爱地看着长大的女儿哽咽道，“长大了，长高了，长得漂亮了，娘亲都不敢认了。” 云影抬起素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抹掉秦氏脸上的泪痕，“可是娘瘦了，也有白头发了。” 秦氏不以为意，笑笑，“娘亲年纪大了，这是正常的。只要我家阿筝过得好娘亲就满足了。娘把黎伯留给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秦氏现在放开很多，只要儿女平安，她什么也不怕了。 云影扶着秦氏坐下，坚毅十足，“娘亲您放心，阿筝一定会接父亲与大哥回来的。” “娘亲相信你，只是你父亲与大哥之事，切不可冒然行事。” … “什么，您要开青楼？！不不不，这不行，不行！”黎伯吓得直摇头。 青楼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却也是得知各方面消息最快最容易的地方，她想第一时间掌握朝堂内外的局势，做出最快的对策，开一家青楼是最快最好的方法，名声什么的她倒不在意，只是这事光靠她一人也不行… 云影当然知道黎伯的担忧，“开青楼，消息最是全面，行动起来才不受牵制。” “那也不行。”黎伯咬紧牙关，一脸否决，“您是千金大小姐，名声最是重要，做那，那样的生意，您以后怎么嫁人？不行，老奴绝不敢答应。”如果大少爷知道了，他如何向大少爷交待？ 云影也知道黎伯肯定不答应，身在帝都，女子的名声最为人看重，她若这样做，日后可能也会抹黑姬家，只是眼前她能面面照顾俱到，恐怕不易。 “盘下一间就是，何必自己重新开，多麻烦！”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爽朗，自窗外翻进来一道明快的身影。 “阁下是谁？”黎伯立马站到云影身前，这处房院极为隐蔽，如果没人引路，外人很难找到，这人倒不简单。 百里齐，这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竟还敢出现在她眼前？ “黎伯，没事，是认识的人。”黎伯保护的动作让云影感觉很温暖，连百里齐的小恶作剧也没有理会，“帝都人脉错杂，各家青楼背后都有后台撑着，你说盘下就盘下？”她倒是好奇他有什么办法。 “只要那后台是自己人不就行了！”百里齐靠在椅子上，邪邪一笑，“小影儿，你说呢。”自信满满，自己人，怎么样才算是自己人呢？ 百里齐的手难道已经伸到帝都了？云影心中大惊，这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还是说南婴早有预谋？ 云影浅浅一笑，杏眼微弯，“算了，黎伯，我想我们还是开一间茶楼好了。” “…”百里齐的笑意瞬间僵住。 黎伯笑得一脸褶子，“好好好，大少爷那里正好有一间帝都中心位置最好的茶楼，打听消息什么的最方便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