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月照花林皆似霰
浓密的乔木林将头上的天空全都遮挡住，随风而动的树叶层层叠叠出的小孔，阳光毫不吝惜地从中直射而下，在绿色的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儿；林中死一般地寂静，偶尔一两声树叶摩擦沙沙的吵杂声，许是周围一派肃杀的寒意和弥漫的血腥味，让平常活动的鸟兽都不敢靠近。 这两个气质如华的俊朗男子如挺拔的青松一般相对峙着，互不相让丝毫。 “呵！若是你把这女人扔下，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扔下？本殿给你一次收回此话机会！” 玉无双冰冷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眼里掠过嗜血的光芒；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一道道冰刃向卫景苏破空而来。 卫景苏提气将周身的气华凝聚于剑，举手一挥一道剑气凝成的屏将冰刃尽数挡下，奋力再一挥剑便是三十六道剑气直逼玉无双而去，玉无双意外不敌接连倒退两步。 然卫景苏见玉无双信心满满，眼中更是毫无退意，心下大惊却不露分毫。剑气虽强大伤人于无形却难以修炼，剑气越高越是难以攀登，一般人不愿穷尽毕生心血去追求短暂的功力，剑痴师父青崖子四十多年苦心钻研的剑决已经大有改善。虽然他只有七八年的功力但是已经可以和当年师父他十七八年的功力相比了。现在却是稍逊玉无双？ 卫景苏将云影轻轻靠放在远一点的地方，小心把狐裘将云影裹好，而自己挡在玉无双的面前，手中的剑越握越紧，指骨的关节越来越白。 “看来璇玑公子的玄冰天凌，你只能模仿个皮毛罢了。”卫景苏眼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心中却不敢大意，这个人的心计不弱于玉璇玑；三十六道剑气已经是他的极致了，却还是只能令他倒退两步，若是这样还不能震慑到他，那他只好殊死一搏了。 玉无双万万没想到卫景苏真不是个摆设，纵然轻而轻举地地击退绝颜门两个娘娘腔，纵然被青崖子**过，但短期内与他成为对手怕是远远不及，没想到倒是他轻敌了。若是他在这里倒下，当真枉费自己二十多年苦心经营了。 玉无双直觉三十六道剑气已经是卫景苏的极限，就算是当年青崖子三十年功力也只有八十一道，难道这树边上的女人对他真这么重要？玄天阁的测试一向准确，若真是这样，那他今天真是捡到宝了。哼！ 玉无双走近两步，浑身散发着肆无忌惮的冰霜，眼中是势在必得的贪婪，“四皇子果然如传闻所说是个多情之人。” “比你这个弑兄夺位的无情小人好些。”他不过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但是，他竟然敢肖想云影，就是罪不可恕。 玉无双浑身冰冷的气息毫不收敛，“呵，果然瞒不过你！既然如此，不如你我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又是交易！卫景苏最讨厌交易，四年前若不是玉无双与商后的交易，他与阿筝哪里用得着如此辛苦，宛如天人相隔，相见不敢相识，相识却不相认。 玉无双冰冷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好笑，“今日我放你们一马，但是我要你与商后合作助大皇子顺利登上皇位。” 看，果然是交易！助他那个大哥登上皇位？他们兄弟只怕没一个有好下场！况且恐怕现在他只要一放下剑，就会被拿下！难道他还认不清形势？真当他还是前世的无知花瓶吗！ 卫景苏额前的墨发忽然飘动，“今日你该为你四年前的所做所为负责了。” “四年前…？”玉无双似乎是不明白。 还没等玉无双反应过来，一阵利风卷地而起,卷起了片片绿叶，剑气袭人,忽然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卫景苏反手举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玉无双，他知道他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是这几年来,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在西南季家军营中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而此刻这把剑为了他心爱之人已出匣了! 玉无双大惊失色地向天举起双掌,手掌心上集聚出无数细密又细小的冰刀只待主人一声令下破裂而出。卫景苏银剑迎风挥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取玉无双的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利风! 玉无双脚步一溜,踮起脚尖飞后退了几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卫景苏的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玉无双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卫景苏长啸一声,举剑冲天飞起,银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长剑已合二为一，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绿叶如雨般都飘飘落下，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玉无双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绿叶飘落。卫景苏狭长的利眸划过云影弱小的身影露出坚毅幽深的视神，忽而长啸一声,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玉无双当头洒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玉无双周围方圆一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只听“碰”的一声,火星四溅。玉无双的双手，竟像下定决心般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的绿叶却还半空中未落下,卫景苏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剑仍平举当胸。而玉无双却在七步之外单膝跪地，双手的掌心各有一道剑痕，鲜血随着指尖滴滴成红珠落下…玉无双静静地望着卫影苏,卫景苏也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一招两人都已两败俱伤都已无法出手… 最后的一片绿叶已悄然落下,丛林中又恢复了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卫景苏艰难地撑开五指，教手中的剑落地，一步一步目光坚定地向不远处白白的一小团走去。 卫景苏弯下腰抱起云影，心却莫名地雀跃欢呼，这个世界瞬间都变得可爱了！绚烂了！这一瞬间卫景苏觉得老天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突然卫景苏双眼一暗脚下一空，两人双双随着山坡滚落。然而卫景苏潜意识里还将云影护在怀里，紧紧得像唯一的珍宝。这个世界若只剩下你，我一定会陪着你，若是没有你也没有我存在的意义；我不爱这冷漠的世界我只爱可爱的你。 “你怎么样了？”云影隐隐有些担心，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苍白无力的卫景苏。 “别动，我只是有点累。”卫景苏闭上双眼加紧回转周身的内力，刚刚那一招用了他十成十的力道，断了玉无双几条经脉，反弹的内力差点连他的心脉都不保。 为什么要天黑才能出去？天黑不是看不见了吗？而且他们这样躺着实在不合礼义廉耻。 “靠着我，别怕！云影，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听着。”卫景苏休息够了，恢复了点力气，却不敢将身上的虚弱表现出来，怕她害怕，更怕她担心。 云影莫名地紧张，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卫景苏将下颌抵在云影的小脑袋上，眼里的温柔似是要融化了冰雪。 “白天有两拨人，幕后具体还不知道是谁。但是肯定，他们不怀好意。一拨人马是北疆的玉无双，他是玉璇玑的双生弟弟，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一拔暂时还不确定他们的身份，你要小心为上。在你身边的人不要，不要全部都信任，但是你一定要信任我，请你一定要信任我。好吗？” 最后一声近乎乞求。 “…好！”云影点点头，心似针扎般，鼻头有些酸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轻滑落落入发丝中、衣服中…她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他放下所有的骄傲？为什么你不能有一次主动离她远去，这样她还能好受点！ “我给你揉揉腿。”卫暗苏咬牙忍住背上的疼痛，坐了起来。 云影还没反应过来，卫景苏已经坐了起来，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替她痉挛的小腿揉捏起来了。瞬间小腿酸痛的感觉已经消去大半，最后她竟舒服地轻吟出声。 云影庆幸还好是晚上，不然卫景苏一定会看到她烧红的双颊，一直延续到双耳。 “多谢四皇子殿下的救命之恩。云影，无以为报，只是还请今日之事。请四皇子殿下不要外传。云影初到帝都，女子的深闺名誉尤为重要。还望，还望殿下成全。” “好。”卫景苏失望地点点头。一时间两人皆默然无言，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相互交融，只有夜晚浅浅的虫鸣。 …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您哪里去了？云六快担心死了！”云六激动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好没敢告诉黎伯，不然您丢了一夜，他嘴皮子一定会磨破的。” “好了好了，我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等我洗梳一番，下午我们就回家去！”云影舒心一笑。 ps：元元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在听许嵩的《江湖》，很有感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