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相见
对江汉用兵迫在眉睫而且这一战利在速攻不能拖延。 由此西征沿途水网密布大大小小的湖泊星星点点。安陆一地历来都是军事要地城防设施完备王慎可不想再来一场蕲春攻城战部队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 现在的泗州军有一万多战兵加上地方卫戍部队都快两万了。可要防守蕲、黄两州大本营有维持漫长的补给线据王慎推算自己这次西征最多能够动用一万人马。 如此一来军事进展必然不快必须辅助于政治手段。 这事还真得把张浚留下主持江汉大局了。 军营中的粮食还够吃十来天即便回到黄州凑一下也就多不了多少。鬼知道攻掠江汉的战役一打响会有多少消耗。 这个时候王慎才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打得就是消耗。” 任你手下的兵马再精锐没有粮草万事俱休。 说起来自起兵以来王慎好象就没富裕过大半的精力都被人马的嚼裹牵扯。这次打下蕲春倒是第一次有了巨大收获。孔彦舟的府库中衣服、铠甲、兵器堆积如山。金银且不说了铜钱多得钱串子都烂掉了。为了方便携带孔彦舟索性直接将铜钱都融了制成三尺长手臂粗细的铜棍。 这可是孔彦舟纵横十多年抢劫了小半个中国积累下的家当。有此收获王慎在三五年内不用为军资担忧。 泗州军早就定下了缴获归公的制度可是现在军中有一半的士卒都是俘虏和新兵上上下下眼睛都红了。首先动手的是谷烈的破敌军谷将军是西军老人出身身上未免带着旧军队的习气军纪在泗州军各部中最差。于是破敌军的新兵们就开始到处贴封条号东西然后局面就不受控制所有的士卒都抓起钱财朝怀里塞。破敌军一开始动手其他几个部队的士卒也嚷趟着朝库房里挤险些酿成内讧。 好在在各军统领和军法处的弹压下总算恢复了秩序。 本来按照陈达的想法要杀一批人示众他也捆了大约一百多个生事的士卒。 王慎想了想决定网开一面说毕竟是第一次有如此大的缴获。而且新兵们刚进军营不懂规矩这次就不杀了每人打二十军棍。但应该给他们的奖赏一文钱都不能少。 说句实在话上次杀了那么多抢劫祸害百姓的士卒王慎心中已经有点后悔了。是的他们是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可是现在自己的名声已经怀掉了再杀士卒也没有任何意义。 赏罚分明军心乃定。 缴获的金银再做在这个乱世中却比不上一捧粮食一包药材。是的孔彦舟的财物再多可因为没有粮草困在城中两月部队和百姓都被饿死疫死了。 货币这种东西说穿了不过是一种交换契约并不等于实际的物资。 粮食粮食现在我最需要的是粮食。 为了粮食为了养活那么多人口就不得不西征。 为了尽快拿到江汉膏腴之地就不得不求到张浚头上。 伏低做小受人控制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哎……”想到这里王慎禁不住轻叹一声就吃进去一口飞扬的尘土。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男儿大丈夫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别人摆布立于天间翱翔于九天云上? 天渐渐地暗下去不觉已是傍晚距离长江也没几路了侧耳聆听能够听到轻微的水声。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呼延通指着前方低声道:“军使情形不对得小心些。”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的旷野中是一片稀疏的白蜡树林有隐约的火光从里面投射而来。 这片火光非常微弱几乎可以被人忽略掉。只不过今天的天实在太黑在一片青色的暮色中却是如此醒目。 王慎心中一凛喝道:“注意了仔细遇到贼军探子。”说话中已经抽出骑弓又捏了一把箭在右手。 没错蕲春和安陆之间隔着一个黄州已经是王慎的大后方了。可是麻烦的是前面有一条宽阔的长江。泗州军的水军又没有几条船长江江防形同虚设。相比之下贼军却拥有大量船只。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顺江而下深入到蕲、黄腹地这也是让王慎最头疼的事情。 蕲春攻防战何等要紧贼军自杨再兴部被全歼之后早已破胆。可他们还是不断派出斥候过来打探军情前一阵子踏白军就抓了不少敌人的细作。 难道说今天又遇到这些讨厌的苍蝇了? 当下呼延通等人都擎出兵器抽出骑弓。 一行人放慢马速在旷野里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那点火光的背后然后再散成一个雁翼阵朝前推进。 这下贼人的后路已断只有俯首就戮的份儿了。 这就是骑兵的好处大范围穿插迂回冲杀、追击在这样的旷野中步兵一旦遇到轻骑就是死路一条。 渐渐的战马越跑越快轰隆的马蹄声顷刻之间便笼罩了原野。 待冲到跟前王慎才发现方才这火光是从一片帐篷里投射而来。帐篷中影影绰绰全是人就连外面也立满了手执兵器的甲士。 听到马蹄声那些士卒都乱了齐齐提着兵器乱糟糟地跑出来总数大约百人豁然是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 王慎的作战经验何等丰富自然看得出来这些甲士骤然遇袭乱成一团显然都是乌合之众。 他已经拉开了弓身体在马鞍上潇洒起伏正要一箭射出去。这个时候借着火光却看到那些士卒头上都戴着宋军制式的软檐红缨毡帽即便是着铁盔的也是尖顶原盘看模样竟是自己人。 不过他们没有打任何旗号却是摸不准来路。 想到这里王慎倒不急着冲杀在逼近对方之后突然一拐平平地朝敌人面前掠过。气沉丹田大喝:“某乃大宋黄州防御使王慎报上姓名否则定斩不饶。” 话音刚落手中的箭已经连珠射去。 这一通箭雨来得好快只听得丁冬一阵乱响转眼就有四个士卒的帽子被他射飞。 先前这队士卒还呐喊着要扑过来见到王慎这神乎其技的射术以及他身后蛟龙般的铁骑都惊得如同被魇住了站在那里再不敢动弹。 “好神射养由基、飞将军李广也不过如此。当年老夫在军中也见过刘锜的箭术现在看来比起你还差上一筹。”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白蜡林稀疏的枝叶里传来:“外面可是名震金陵的王道思吗?” 这声音一口大宋汴梁官话字正腔圆在纷乱的噪音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口中刘锜正是南宋初年陕西西军中有名的大将一手射术威震天下。 听到这人说自己比刘锜还强上一分王慎心中得意笑道:“刘平叔刘都护乃是天下知名的神射手王慎如何敢于之比肩?你既然能够叫出某的名字何不出来相见?” 他已经知道这人是友非敌就将骑弓收入囊中翻身下马大步朝前走去。 看到王慎走来那群士卒心中畏惧竟下意识地后退。 “果然是威风凛凛啊!也只有你这样的虎将在镇得住犯我江汉的群寇。”一人大笑着从树影中走出来。 他年纪大约四十出头面如满月三缕长须在风中飘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从容:“某叫张浚王将军说起来咱们也算是故人了。漏夜来此想必有事不如进帐说话。” 王慎大吃一惊原来这人就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张德远。 他口中说是故人未免没有调侃王慎假冒他门生之事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点穿而已。 王慎听到这话气势顿时就泻了。同时心中凛然:这个张浚果然是不得了的人物只一句话竟将我给压住了偏生某还得恭恭敬敬上前见礼。能够统帅残余西军那群骄兵悍将管辖川陕之地果然是南宋初年的国之柱石。罢…… 他忙深深一揖:“小子王慎拜见德远公。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恕罪。听闻德公前来小子不胜之喜特来拜见。却不想在这路上遇到相公。” 张浚哈哈一笑一把将王慎扶起道:“某坐了一月船一路颠簸得苦了索性上岸歇息却不想让道思误会是流寇贼军罪不在你。请起请起。” 说着话就亲热地和王慎一起见了自己的帐篷。 张浚的帐篷不大可里面却没有放多余的物件显得甚是宽敞。 里面只铺了一张地毯地毯上是一张小几几上只一壶茶和一张画着几根粗略线条的图纸。 他做了个请的肢势便跪坐在几后。 王慎一身沉重的铠甲自然是坐不下去的没办法只得卸了甲又将腰上的大城刀扔在地上忙碌了半天才坐定。 心中暗想:这个张浚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解除了我的武装啊!我却是着了他的道儿。 从头到尾张德远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微笑着看过来就好象在看自己最欣赏的得意门生。 说起来张浚的样貌和李成李天王有几分仿佛都显得威风凛凛叫人不敢逼视。只是张德远身上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他跪坐在地毯上腰杆挺得笔直尽显公卿威仪。不像李成一坐下就搔头弄首恣肆放达没个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