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世态炎凉
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熊猫酒仙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人。 静静的坐在牢房之中，低垂着头颅，没有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烦躁不安乃至愤怒。仅仅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次又一次的安抚着因为无聊而一直发出“咕噜噜”声音的林。 “·····晨，好久不见。”这句话才刚出口它就后悔了：以这句话为开头的话是不是太过于普通而且不合时宜了？ “我是瞎子啊店长，应该是好久没交谈、没碰面这类的话还差不多。”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晨晓风笑了笑，回答道。 “抱歉，我会注意的。”接过了一边默不作声的月之骑士露娜递过来的凳子，熊猫酒仙坐到了牢房的门口，正对着晨晓风说道：“我们·····聊会天吧。” “聊什么你说吧。”点了点头，晨晓风不以为意的说道。 “·····就聊一聊你平常不愿意却很希望能有人和你聊的话吧。”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熊猫酒仙干脆说出了这句不负责任的话。 “这个嘛·····还真的没有。”耸了耸肩，继而晨晓风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我还真的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我？”有些感到意外的熊猫酒仙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问什么你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问店长你有没有收集自己脱落毛发的习惯，如果有的话希望你能够送百八十斤的给我。”笑了笑，晨晓风挪揄道。 “·····也只有你这个臭小子这样惦记着了。”被噎了一下，然后熊猫酒仙没好气的说道。而且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的月之骑士露娜的脸上也微微的带上了一丝忍俊不禁。 “呵呵、谢了老板，不过我并不需要安慰什么的。”笑了笑，晨晓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我知道你小子不需要·····不过我需要。”摇了摇头，熊猫酒仙长叹了口气：“抱歉了，晨，我没法子洗清你身上的冤屈。” “不需要，反正我并不在乎。”摇了摇头，晨晓风不以为意的说道：“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不理它们（这个它字作者没打错）就行。” “·····啊啊啊~~~~！！算了！！不讨论这些问题了！！脑子都大了！！晨！！要陪我来一桶吗？！！”沉默了片刻，熊猫酒仙有些烦躁的又一次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将自己那好似永远都会背着的巨大酒桶“嘭！”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然后打开封泥，大大咧咧的说道。 “一桶喝不了，只能喝三碗。”大概早就猜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的晨晓风毫不感到意外的说道。 ————————————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晨晓风和林就从地牢之中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赶到了另一个冰冷的禁魔囚车之中。 无知的人们早已在路边等候多时，准备充足的他们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一边用自己所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问候，一边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砸向囚车之中的“背叛者”。而护送的卫士们则早早的站在了一边，好似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前往叹息之河 啊·····久违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为了那些“清高”人眼中庸俗的金钱而出卖自己尊严的时候，被那些地痞**们嬉耍嘲笑却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时候·····愤怒吗？不是。耻辱吗？也不是。晨晓风对于明明也是属于动物却自称之为“人”的种族一点归属感也没有，他从绝望之渊满怀期望的伸出手却无任何人回应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属于任何族群、也不会在乎任何东西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在他眼中、这一幕无外乎和一群猴子向自己扔东西耍泼没什么区别，认真的话早被气死了。 “嗷呜~~~！！”林生气了，原本被那个暮年德鲁伊磨灭了野性，从危险的狼孩变成了温顺的狗孩的林在躲在晨晓风的身后见到晨晓风为自己挡下了那么恶心而且繁多的东西后，被压抑的野性终于回归。他跳到了晨晓风的面前，嘶哑咧嘴的对着那些民众们咆哮恐吓。但是、换来的则是自以为终于把恶魔的原形逼出来的民众们更加兴奋猛烈的投掷。 “林、回来。”张开口，一些散发着恶臭的蛋清顺着终于露出的缝隙流进了晨晓风口腔，但是脸上依旧平静的晨晓风的语气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力一样，使得拼命的攻击着禁魔囚笼的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坐下，低着头忍受着四周投掷过来的各种恶心的东西。 抬起了头，明明知道低着头受到攻击的面积会小很多也会好受很多，但是晨晓风还是抬起了头。他这一举动有何意义？恐怕除了他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 ———————————— 王若水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看着那个被关在笼子里、此刻好像在被全世界痛恨，但是却平静对待这一切的瞎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在她的身边，一群神色有些难看的人在目睹了自己所造成的一切之后，却开始生出了一丝早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悔意。 “·····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为了大义，我们宁愿背负这份罪恶。”站在靠前位置的一个人咬了咬牙，明明在原本世界里也只是个上班族的他却大言不惭的这般说道。而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居然在心底有了一丝成就感？！ “·····没错，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这是任务的必须。”错也是主神的错这句话这个人却不敢说，但是如果你这样问他的话他绝对会否认就是。 “·····进入了主神空间，就要抛弃自己的良知，否则无法再下面的任务之中活下来。”无限世界看多了的发烧友·····而且这一句完全说错了。 ·····抛开耳边那些可笑的言论，王若水早已屏蔽了他们，此刻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被万人憎恶的囚笼之中的瞎子，目光之中有了一丝恍惚····· 王若水是在八年前的一个冬天第一次听到晨晓风这个人的，从她那既尊敬又畏惧的父亲那里。事情的起因对于他们而言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自己的舅舅酒后驾驶不小心撞死了一个老头，然后拜托有门路的父亲处理下这件事情。而父亲、则是根本没有理由拒绝的答应了，最后，有关晨晓风的资料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 晨晓风，名字起得有些女孩子气，而且还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仅仅只是当时因为好奇而看到的这开头的两条就让王若水对他的第一印象充满了一种心理上的蔑视·····毕竟当时她也只是个小孩子。 “·····晨晓风吗？”不过，她的父亲却不一样。他认真的将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后，然后不知为何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张丢到了桌子上，叹了口气：“可惜了，是个瞎子。” 然后，传来了身为受害者家庭的晨晓风站出来表示愿意私了的消息。 没骨气，这个时候身为一个男子汉不应该力争到底，为自己的院长讨回公道才是吗？得知了这一消息的王若水愈发的看不起这个乞丐了。 “·····可惜了。”不过，那时扫了自己一眼的父亲的表情使得她对这个乞丐产生了一丝不服气和一丝好奇·····为什么父亲那时会用一种略带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顺从父亲的命令，也顺便满足自己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一天时间的王若水开始接近那个乞丐。一场同行之间经常会有的冲突的“意外”让她以一个正义心爆满的女孩子形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自己的伪装很完美，她是这样认为的。然后她强忍着对方身上的污垢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和他相处了一天，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一提的特点。回到家不满的向父亲想要抱怨的时候，父亲却提前开口说道：“你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紧接着，父亲又说：“算了，你不用再观察他了。倒是我的疏忽，有些事情的确是你一时所不能理解的。” 父命难为，但是从父亲的眼神中又看出了那丝惋惜的王若水却愈发的不服，她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 机会比想象的来的快的多。还是一次暴力相向，不过这次是真的意外。自己满怀傲然的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但是····· 为什么对面的那些流里流气的家伙们不怕自己？这不应该啊？！没道理这样的！以往这种垃圾货色都会因为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吓得瑟瑟发抖啊？怎么对面的这些····· 因为被拳打脚踢而布满了伤痕和污垢的一只小手抓住了自己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的胳膊，然后将有些手足无措的自己一把拽到了他的背后。 “我知道了，这是我今天讨来的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另一只手伸出去，花花绿绿的各种小票子和硬币使得那些垃圾们终于满意了。用着猖狂而且充满恶意的大话威胁恐吓还有嘲笑着他·····还有自己一番后，扬长而去。 “·····你欠我三百二十一块，还有这几个人你回去后最好找人清理掉，这样对你我都有利。”在自己已经快要气炸了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这样的刺激自己。 “如果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的话·····五百块。”但是，对方最后的这句话使得她的眉头一挑的同时也压下了那些火气。五百块虽然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自己·····虽然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拿出来的但是她的确有能力支付。 自己答应了对方，然后对方带着自己看了许多前所未闻的东西，让她觉得大开眼界·····但是回到家之后，早已知晓这一切的父亲却又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片刻后，摇了摇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自那时起，对方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她的头顶。无论自己做出了如何如何的成果，父亲虽然点头赞许，但是同时却在自己得意的时候又表示自己不如那个乞丐瞎子。虽然不服气的自己有心再找那个家伙一次，但是拿到了不多的私了金的他却没有再一次的出现在那个他经常乞讨的老地方，加上之后的一系列原因·····她绝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他在异世再次相遇。可是····· 拳头缓缓的握紧，并非是回想到了当日自己的惨败。而是看到了一个满脸天真的孩子拖着一个马桶兴奋的满脸通红的想要向那个人丢去的时候·····他为什么到此刻还是这般的平静！！ “够了！！”一声怒喝，使得同仇敌忾的民众们用一种带着一丝敌意与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开口的那个人·····然后见到开口的、熊猫，是谁后，就全部转换成了不解。 “快点走！！”即使不是人，但是周围的人好像都看见了大名鼎鼎的熊猫酒仙脸上那阴沉与愤怒。如同寒冰王座那永不停息的霜雪，使得他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安静了下来。 不去管那些民众们看着自己的目光，熊猫酒仙走到了沾满各种恶心液体的囚车前，静静的看着那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形的两人，一时间百感交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的师父没来吗？”轻轻地将林身上的一个沾着恶臭蛋清的烂菜叶子取下，晨晓风淡淡的问道。 “·····他·····有事。”嘴唇犹豫了几番，熊猫酒仙避重就轻的回答道。 “是不敢来吧。”虽然是疑问的话却被晨晓风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而且还是那边的淡然：“老板，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和那个所谓的救世主先知法里奥谈心而愿意和你说一说的原因吗？” “·····什么？”这的确也是他很是疑惑的地方，因为他自认为各方面都不比法里奥·····出了酒量和打架。 “因为这种时候你会站出来，而他们却不会。我不管他们有什么崇高的理由，我只知道他们不会、这最重要的一点就行。”笑了笑，满身污秽的晨晓风笑了笑，然后拍了拍萎靡不振的林的脑袋，淡淡的说道：“那么、林我就带走了。” 带走？什么意思？还没等熊猫酒仙回过神来，晨晓风就又开口说道：“店长、求你件事情。” “你小子可是第一次求我，说吧。”分出一点心思继续琢磨着刚刚那句话的意思，熊猫酒仙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回答道。 “日后帮我照顾一个人。”抬起头、虽然正对着的方向应该是太阳，可是在他的眼中却依然还是永恒的黑暗。不过如此、晨晓风却还是维持着这个动作，淡淡的说道：“她叫王若水·····我想日后你会遇见她的，那时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的经历而和其他人一样疏离她，拜托了。” ———————————— 在场之人没有人学过唇语、他们的声音也不高，谁也不知道晨晓风对熊猫酒仙最后说的这句让人很是不能理解的话，他们所能够记得的只有后来出现的那噩梦般的身影：巨大的恶魔羊角、恶魔之翼、恶魔月刃，以及站在恶魔身后同样身为恶魔代言词的一道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