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草堂小叙
小厮领着兰子义走在府中回廊里, 回廊两侧种植者各种珍奇花木,正值春季各种花朵争相开放,不时引得蜜蜂蝴蝶寻觅在花丛中。 兰子义跟着走过一段段回廊,一座座凉亭, 看到无数假山怪石依山傍水,亭台楼阁映湖濯影。 兰子义自己也忘记过了几座湖,小厮引着他来到了一处院落。 小厮说道: “卫侯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来。” 兰子义点了点头,小厮作揖后转身离开。 兰子义慢慢转身观察周围景象, 院落傍湖而建, 湖畔堆着假山怪石,形象万千, 山外青石做阶,阶旁梧桐参天, 梧桐树下小屋数间,小屋门外,一座凉亭沿着长长的码头伸入湖心,好似遗世而独立,看得人清闲。 兰子义站在岸边,望着湖心的凉亭发呆。 微风轻拂,湖面轻轻飘起一阵涟漪, 沿湖望去府中建筑一片连着一片,虽然可以看得全,但总是感觉望不到头, 兰子义知道府中人很多,而且也见到人很多,但这静怡的湖面总是让他觉得这里是片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若是能拿本书来在此处看上一下午,或者是找几个朋友泛舟湖上,载歌载舞那一定是妙事一件。“兰子义想着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爽朗的声音,好不拖泥带水 “卫侯也喜欢这风景?等到了晚上,一轮明月升起,湖光月色,宛如玉璧映天涯,那才是美不胜收呢。” 兰子义闻言回头望去,只见一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书童站在不远处,也在眺望湖面。 男子年龄应该比兰千阵还大,个子比兰子义略矮半头,但依然算是身材高大,最主要的是这中年男子腰杆挺得笔直,身形挺拔,面容好似精雕细刻,棱角分明但却不至于惹人厌,双目悠远,变幻莫测,长须美鬓,随风微抚。男子身穿一件鹤氅,发髻高悬,身后书童也生得伶俐,提着一个饭盒静悄悄的站着。 兰子义抱拳作揖,问道: “先生便是……”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道: “在下章鸣岳,没想到卫侯这么快就来。我还想怎么也得等上个把月再发两份帖子才能把卫侯请来。” 兰子义一听,赶忙深深的又做了个揖,说道: “晚辈惶恐,中堂大人肯下帖已经是晚辈莫大的荣幸,怎敢再劳大人殷勤相邀。”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我这府中沿湖筑室无数,我唯独喜爱这‘草堂’。所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而已,也就在此处,本官可以忘记自己尚书的身份,好好的欣赏风景。” 兰子义一听章中堂在他休养的地方接待自己,瞬间感到自己离着士林魁首拉近了距离,不仅如此,兰子义还感到章中堂这是主动在对自己开诚布公,顿时从心里暖到了脚底,浑身上下都是热的。 兰子义作揖说道: “承蒙中堂关爱,竟能让晚辈一起欣赏草堂美景,真是晚辈的荣幸。” 章鸣岳看着兰子义,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伸手引了引路,说道: “也已经是下午了,我让府里厨子作了几个菜,我们到湖心凉亭里边吃边聊吧。卫侯请。” 兰子义说道: “中堂大人请。” 然后章鸣岳在前面引路,兰子义跟着一起踏上码头,走向凉亭。 湖中凉亭里朱红的漆柱顶着高高的枋梁,仔细一看六面枋梁上都画着不同的壁画。 兰子义与章鸣岳对坐在亭中石凳上,书童打开食盒,将菜一个一个上到石桌上,而后拎出一壶酒,为两人满上。 章鸣岳举杯,与兰子义捧杯对饮,书童有位两人满上后抱着酒壶往一边站去。 章鸣岳问道: “卫侯路上可好?来京城可算顺利?” 兰子义听章鸣岳这么问,突然想起旧都太守刑讯逼供的事。于是赶忙说道: “中堂大人,其实在入京的路上,晚辈撞见了一件伤天害理的惨事……“ 说着就把旧都抢粮,太守抓人,刑讯逼供最后胡乱杀人的事情给章鸣岳说了一遍。 等兰子义情绪激动的把事情说完,章鸣岳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旧都罗应民是不想活了。“ 兰子义听到章鸣岳如此愤慨,心中欣喜,想着“章中堂果然是国之栋梁,为民请命啊!” 接着兰子义说: “那还请章中堂赶快将罗应民绳之以法,替旧都百姓讨还公道!” 章鸣岳喝了口酒,又吃了几口桌上的菜,说道: “卫侯别光顾着说话,来,先吃口菜。” 兰子义随便夹了口菜,赶紧嚼完咽了下去后说道: “章中堂,晚辈亲眼所见,罗应民榜掠百姓,刑罚残酷,手段狠毒无所不用其极;栽赃陷害,严刑逼供,良民无辜受此横祸,天理何在啊?大牢里的惨叫闻之令人胆颤,rou刑之景过目难忘,至今还留在晚辈脑海里。中堂大人,这种事情决不能在发生了。” 章鸣岳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兰子义看到后不解的问: “中堂大人为何摇头?” 章鸣岳说道: “罗应民呈送的文书我已会同军机处其他几位大学士审过了。虽然读得时候就觉得这文书有问题,但当时并没有其他证据证明罗应民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其他几位大学士又催促我尽快拟好意见呈送皇上,因为五军都督府一直在追问军粮被劫的事情。我也就拟了意见呈送皇上了。” 兰子义听着心中一紧,心想“父亲竟然这么做,难道不弄清楚在追查吗?” 接着又问章鸣岳: “那中堂大人给皇上呈上的是什么意见?” 章鸣岳吃了口菜,说道: “按罗应民所奏,杀旧都学政使,以谋反罪斩杀乱民。” 兰子义听着直接从座上跳了起来,说道: “大人怎能如此?!” 章鸣岳喝了口酒,微微闭上眼说: “现在看来真是酿成大错。” 兰子义追问道: “那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章鸣岳摇摇头说: “司礼监已经披红,圣旨也发给了旧都,估计已经到了。“ 兰子义听后重重的坐回了凳子上,一脸颓废。 章鸣岳放下酒杯,盯着兰子义,慢慢的说道: “卫侯真的想替旧都百姓伸冤?” 兰子义一听这话,头立马抬了起来,问道: “还有办法吗?“ 章鸣岳又点点头,说道: “如果卫侯所言属实那罗应民就是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只是……“ 兰子义听着着急,赶忙追问: “只是什么?中堂大人请讲。“ 章鸣岳接着说: “……只是这事无人作证。如果卫侯肯作证的话……“ 还没等章鸣岳说完,兰子义就抢过话说: “中堂大人放心!此事晚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一定到圣上面前禀明此事!“ 章鸣岳听着点了点头,说: “卫侯果然忠肝义胆。入宫面圣暂时不用,我会你一份奏章向皇上秉明此事,卫侯只需在奏章上签字画押,替我作证就好。如果圣上问起此事,需要卫侯入宫的话还请卫侯不要推辞。“ 兰子义抱拳应诺道: “定不辜负中堂大人。“ 等兰子义说完再次坐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章中堂没在说话, 兰子义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既然为旧都百姓伸冤的事情有了着落,兰子义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无话,只是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湖上风景。 太阳逐渐西沉,湖面的颜色逐渐由明亮的反光变成了金黄色, 这时章鸣岳突然说道: “说来惭愧,我当年科举时第一次可是落榜了呢。” 兰子义一听颇有些喜上眉梢,说道: “中堂大人还曾落榜?唉,晚辈连考三年,乡试落榜,连举人都中不了。” 章鸣岳笑着说: “都是虚名而已。我第二次进京赶考拿了二甲第一,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仕途。当时只觉得京城广阔,甚至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将来回到那里去。那时候可没想过会在葱河边上修葺这么大的园子。” 兰子义也笑了笑,说道: “晚辈渡江时就赶到京城雄伟,犹如天上仙境,绝非世间所有。不过对我来讲京城里最重要的倒不是他的风景或是雄伟,而是他的人才。” 章鸣岳听后那眼神余光扫了一眼兰子义,“呕?”了一声,问道: “卫侯指的是?“ 兰子义端起酒杯,望着远处的湖面上飞起的几只丹顶鹤,说道: “晚辈一直想与天下读书人中的俊杰好好交流一番,一起钻研圣贤之道,以文会友,研讨诗词歌赋。如今来到京城,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章鸣岳听后灿烂的笑了起来,说道: “卫侯雅量非常,志向远大,一定可以有所成就的。我听说城中与你有相通志向的青年倒是聚在一起,结成了一个‘江南诗社’,很有名气,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去。“ 兰子义听到大喜过望,赶忙谢道; ”多谢中堂好意!“ 章鸣岳笑道: “卫侯先不要谢我,我只能向诗社推荐你,却不能让你成为诗社成员。如果想要成为诗社一员,卫侯还需要得到其他人承认才行。“ 兰子义忙说: “这个不用中堂大人cao心,晚辈能够与志同道合之人一起交流就好,我迟早会获得大家承认的。“ 章鸣岳听到后笑了笑,接着说: “卫侯参加诗社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德王那边卫侯怎么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