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 虚而不实
说罢章鸣岳便转头看向兰子义,他道: “卫侯,据京兆府推官禀报,昨日是你将那些质子、贡生领出大牢的,今天人也全,当着皇上的面,可否请卫侯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场面兰子义遇到也不止一回了,他早已不是刚入京时的嫩雏,现在的兰子义已经是久经历练的老手了。兰子义闻言先是露出会心一笑,然后他跨前半步先向皇上作揖,然后才向着章鸣岳他们解释道: “我听说君明臣贤,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人生在世必以忠孝仁义为纲,礼义廉耻为本,若是忘本舍纲,人便没有了立于天地间的根基。” 章鸣岳被兰子义的话逗笑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兰子义,扯圆了嘴用最夸张的语气问兰子义道: “卫侯说的好啊,好个忘本舍纲。既然卫侯知道忘本舍纲乃为人大忌,那卫侯为何要徇私枉法把那些贡生从大牢里提出来?我可是听说前天晚上带头闹事的是卫侯的把兄弟铁木辛哥。” 兰子义笑道: “首辅大人,我可没有徇私枉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我大正的公道人心。” 阶上鱼公公闻言适时的问道: “怎么个维护大正公道人心?卫侯仔细说来与皇上听听。” 兰子义拱手对鱼公公道: “公公,我大正天朝上国,怀抚四方靠的是霸王之术,过去数十年中大正军队横扫四方,剿灭戎狄,今年年初更有大军北征讨平喏喏,尽显霸道,只是刚则易折,只知用武则天下虽平而人心不附,故而才有圣人之道,礼乐教化之用,此乃王道。北方草原上,民风粗狂,好使酒用性,动辄酒后滋事,此乃陋俗,朝廷召质子入京,为的是用中土礼仪感化外夷,这也是章首辅极力倡议质子入京的原因。可现在稍出乱子首辅大人便要以暴制暴,这如何能安抚得了草原人心?铁木辛哥是我安达不假,也正因为他是我安达我才要救他于水火以尽兄弟之情!” 兰子义这番诡辩可是把理歪到了姥姥家去,但偏偏他又占着这份理,朝廷招来部落子就是为了面子,要是现在因为一些小过就对他们处以重罚,那朝廷不仅赚不到面子还要把里子陪进去,那可就陪到家了。 刚才还哂笑兰子义的章鸣岳现在终于笑不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半年过去了,立在章鸣岳眼前的这个少年终于有资格给他带来压力。 章鸣岳刚才贸然出口已让自己陷入被动,这时他自然不方便再开口,在章鸣岳一旁的杜畿立刻顶上前去,他道: “兄弟小情岂能妨害国法?” 兰子义转身再次强调道: “国法乃为国人所制,化外之人当以德怀之以刑畏之,之前已有台城卫捉拿步落稽等人展示刑罚,现在正是以德怀之的时候。我与铁木辛哥关系密切我自知无法避嫌,可即便无法避嫌我也要把他捞出来,因为我这么做为的是大正的脸面!” 杜畿盯着兰子义,用力摩挲着上下牙床,他不想继续和兰子义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所谓面子上争长短,于是他改为向御榻方向抱拳道: “皇上!臣之所以追问铁木辛哥,不是因为臣不顾朝廷颜面,而是因为铁木辛哥那晚行事蹊跷,臣不得不查。” 见杜畿向皇上进言,鱼公公回头看了眼纱帐中的皇上。流苏帐中暖光涟涟,皇上虽然说不出话却也转头向外似在仔细倾听,见鱼公公望来皇上略作颔首,于是鱼公公对杜畿说道: “杜大人请讲讲如何蹊跷。” 杜畿得到允许便对着皇上又做一揖,他接着说道: “据那日巡街捕快所讲,当日他们本是在追赶街上妖人,结果突然被冲出来的草原子拦截,最终没能抓到那些为乱京城的妖人。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凭我杜畿多年断案的经验,这其中必有蹊跷。” 站在御榻另一侧的隆公公闻言呵呵笑道: “杜大人,你在府县为政一向为百姓称颂,百姓们都说你是天下难得的父母官,可这天下难道有凭自己怀疑就断下的案子?杜大人切莫说笑。” 杜畿道: “前天晚上先有人装神弄鬼,假阴兵借道之由行诽谤太子之事,后有葱河炮舰攻城之乱,巡夜的队伍就是在捉拿那些阴兵的时候被铁木辛哥带人冲断的,而他们被抓之后卫侯却连审问的时间都不留给我就将人提走,这当中难道没有蹊跷么?” 兰子义道: “杜大人,这事你昨天追上我时不都已经提过了吗?你手下一府两县大牢都被塞满了,两县吏员每日觉也不睡连续审问都审不完犯人,你何来时间审问我安达?我时亲自去京兆府大牢提人的,那里环境有多恶劣我知道的最清楚,我安达他们好歹也是朝廷的客人,难道就要把客人关在那种地方受罪?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杜畿道: “如果卫侯嫌京兆府大牢拥挤我可以将人换到刑部大牢乃至换到御史台里去,总之不能随便放人。” 兰子义道: “我只是把铁木辛哥领出大牢让他别遭罪,又不是他们送出大正让他们出逃,他们人现在就在鸿胪寺,杜大人想问随时都能去问,何必纠结这种闲事?我昨天去领人时便说的清楚,那些被打伤的差役我愿挨个赔偿,挨个登门道歉,京兆府要罚没的银子昨天下午我便派人送到衙门去了,杜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阶上鱼公公也说道: “我说杜大人,你刚才提及阴兵借道和葱河炮舰有关,可前天晚上葱河炮击的事情你的兄长杜京亲自经历过,那些船上的暴徒用的都是火器,我打捞上来的沉船也见到里面器械精良,而你说那些阴兵是在被你的衙役追赶,试问如果阴兵就是炮击你的暴徒,那他们被你追赶的时候为何不用火器还击,偏要让铁木辛哥出来拦路?又为何铁木辛哥只拦你们追人却不拦截你们围攻船队?杜大人这事情解释不通啊。” 杜畿道: “正是因为有这些疑点所以才要仔细审问铁木辛哥等人。” 隆公公说道: “不是审问,是询问。卫侯说的清楚,铁木辛哥他们是大正的客人,又没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何能去审问呢?而且杜大人刚才提到诽谤太子的事情,正好我这也有鱼老哥送来给皇上看的妖言,我也想好好问问太子殿下和这事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