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球迷日志
现代竞技赛场真是冷酷无情,很多时候,当那些球员离开这个赛场,我们就无法知悉他们的消息了,如果他们不能像克鲁伊夫这样伟大的话。可对于像我这样习惯于念旧的老家伙来说,我多想知道那些曾经带给我们快乐的小伙子们最近过的怎么样,工作是不是顺心,家庭是不是美满,生活是不是幸福。比如夏,那个只为球队踢过一场职业比赛的小家伙。 可我无法想象的是,当我再次获悉他的消息时,竟会是这样的一幅情景。 突然间,我翻箱倒柜的寻找起自己当年的日记来,我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好习惯,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翻着那些泛黄的纸页,找回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 那是荷甲联赛1999-2000赛季第27轮,联赛第6名的我们(阿贾克斯)对阵排名15位的NEC奈梅亨。 3月25号,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礼拜六,阿雷纳球场外从中午就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教师、船员、码头工人、政府官员、博物馆长、画家、甚至红灯区的头牌……不管在外面你是什么身份,处在什么样的阶层,可此刻,大家都是阿贾克斯的球迷,仅此而已。 球场工作人员甚至将位置加到了六万八千个座位,要知道,这是一些顶级艺人在阿姆斯特丹开演唱会时才会出现的场景,可阿雷纳球场外依旧徘徊着很多没有买到票的球迷,有幸一票在手的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期待着球队能够带给我们一场从过程到结局都很完美的比赛。 球场内到处都是穿着阿贾克斯球服的球迷,各种时代的款式都有。当然,最多的,却是4年前球队在欧冠折桂的那一款。以一场未负的成绩获冠,那真是一个梦幻般的赛季,大家都希望球队能够能够再次带给自己这样的奇迹。到处都飘扬着《WeLoveYouAjax》的歌声,阐述着自己对球队的爱与忠诚。我也一边跟着唱,一边感受着这幕沃特斯执教时很难看到的场景。 “哈哈,看看那些从奈梅亨跟过来的乡巴佬们,”依稀记得一个酒糟鼻的粗壮中年男人指着和我隔了一条宽宽过道的奈梅亨球迷,大声的叫着,“奈梅亨的乡巴佬们,你们准备好纸巾了么,猜猜我们能进几个?” 过道那边混杂的人群中有人立起身来,想要争辩些什么,更有几个同样粗壮的大汉撸起袖子,似乎要和这边的人拳脚理论,但很快又被同伴拉了回去,不知道劝解着什么。酒糟鼻男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周围的一些阿贾克斯球迷也附和着浅笑,这让奈梅亨的球迷们那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愈加的苍白起来。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比赛开始了。 我们的大声的呐喊着,唱着队歌,马赫拉斯、小劳德鲁普的名字不时飘扬在球场的上空,球迷们希望这对本赛季联手为球队贡献超过20粒进球的锋线搭档能够给球队继续攻城拔寨,为球队首开纪录。 可足球是圆的,谁也不知道球场上将会发生些什么。这正是我们这些球迷喜欢这项运动的原因。可此刻,这样的未知性带给我们这些忠诚的阿贾克斯球迷无法接受的上半场。 0:2!鲜红的比分如同刀子般刻入我们的眼帘,是那么的刺目。 这是我们的主场,我们的球队是荷甲豪门,无数人对球队的复兴充满了期冀。可我们的球队却在上半场碌碌无为,反被那支鱼腩球队桶了两刀。 “是啊!你们有光辉的历史,你们有大牌的球星,你们深爱着阿贾克斯,并承诺不离不弃。我们有的只是不断的财政危机,战绩的反复无常,和其他人口中那个‘鱼腩’的称号。可是,足球是圆的,我们即将赢得比赛,而你们,在堕落的深渊,愈行愈远……”过道另一边的奈梅亨球迷在自己支持的球队领先后开始兴奋起来,或许是为了反击开场那个酒糟鼻男人的话,他们很不多见的唱着现编的歌曲,那浓重的鲁尔口音,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 球队主教练维斯特霍夫先生的脸色相当难看,对于他这样的青年教练来说,能够执教阿贾克斯这样的荷甲豪门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留下来吧。 “可是面对奈梅亨这样的球队,踢出这样的比分,或许我们的临时主教练连代理完本赛季的资格都没有。”中场休息时解说员那尖锐的语言让我忍不住同情起这个有些窘迫的男人,毕竟那时候他接手球队只有几天。 可对于所有阿贾克斯的拥蠹来说,胜利却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你真的不行的话,那么就请像前任主教练一样离开吧,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沃特斯先生其实是个好人。 球迷期待着球场上出现变化,教练和球员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在比赛下半场刚刚开场不久,小劳德鲁普就带给我们一次标志性的长途奔袭,他带球越过了一名中场和两名后卫,并在吸引门将注意后将球传了出去。说实话,前两个赛季他在英格兰和丹麦过的并不怎么样。赛季之初,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男人能够如同他哥哥一般在自己职业生涯的暮年能够绽放出这样的光辉。 可惜的是,也许上半场槽糕表现让马赫拉斯没有以往的自信,接球后他并没能够在第一时间将球踢向球门,而是做了一个稍微的调整。因为这一点时间的缓冲,奈梅亨的门将成功将球扑出了底线。 听说遥远的东方有句话很精髓,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我们为马赫拉斯错失良机而懊恼的时候,更为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球场的大屏幕突然切换,小劳德鲁普抱着自己的小腿倒在了绿茵场上,那张可以拉出去拍午夜八点档泡沫剧的英俊脸庞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小腿肌rou拉伤,这次未能奏效的进攻带给球队的不是进球,而是丹麦名将缺阵两周。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看着队医科尔特卡斯协同助手用担架将这位丹麦名将带离了球场,我突然想起了这句同样来自东方的箴言。 比赛还有36分钟即将结束,我们所钟爱的阿贾克斯落后那支讨厌的队伍两个球,球队的主力前锋小劳德鲁普因伤退场,在这被灯光照射的如同白昼般的阿雷纳球场,大家突然感觉球队的现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尤其是当球场的大屏幕捕捉到替补球员身影的时候。 “黄种人?” “毛还没有长起的小家伙!” “哦,看看那个雏鸟!好像刚刚从蛋壳里面孵出来一样。” “他在找mama么?” “……” 过道的那一边,奈梅亨的球迷那些嘲讽和讥笑,让我第一次开始认同开场那个酒糟鼻男人对于他们“乡巴佬”的评论。 作为一个热爱阿贾克斯半辈子的球迷,我早就认出了这个球队青年队的当家前锋夏风,“XiaFeng”,是的,我叫他“XiaFeng”而不是球衣背后那个“Summer”,这可是我练了很久才读的如此流畅的。 就在前些日子,我还带着丹尼斯看了一场青年队的比赛。恩,丹尼斯是我的小外孙。 那场比赛,面对埃因霍温,虽然一线队1:3输掉了比赛,可夏却在青年队比赛中上演了帽子戏法,帮助球队4:3击败球队的百年宿敌。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射手,真不可思议,他居然是个黄种人。哦,原谅我的言语中的不敬。该死的政府,他们总是习惯于在课本上自作主张的勾勒一些东西,仅仅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 可不管怎样,我还是觉着维斯特霍夫先生的做法有欠妥当。让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出现在荷甲这样的对抗性不弱的顶级联赛,而且这还是他职业生涯的处子战,甚至于没有热身的时间。 “太荒谬了!”我喃喃低语着,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三十几分钟,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