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想不想报仇?
四月初的杭州城外,本该是春花烂漫、游人如织的好时候。 但今时今日,这片膏腴之地上却是疮痍满目,村庄城镇十室九空、田野沟渠遍布荒草,更有森森白骨、腐烂饿殍充塞其中,引得秃鹫恶狼群起分食。 造成这一切的,自然是那方腊的坚壁清野政策。 眼见朝廷大军势如破竹,他便依照尚书王寅、天师包道乙的主意,将杭州方圆百里村落搜刮一空,不留半粒粮草与百姓,又将其中青壮男女全部征调到了城内——其中但凡有不从命者,便就地处以极刑! 少了青壮,又没有粮食果腹,那城外的老弱病残却如何还活得下去? 因此官军赶到这杭州城外时,见到的便是如此惨景。 “着!” 九纹龙史进一声暴喝,手中羽箭似流星一般离弦而去,眨眼间便将一只头狼的双耳射了个对穿,那只头狼哼也没哼一声,便直接一命呜呼,只吓得狼群四散而逃,又惊起附近无数秃鹫。 史进脸上显出些得色,转头问一旁的史文恭道:“哥哥,你瞧我这箭术如何?” “倒是比以前有些长进。” 史文恭原本也是地地道道的武痴,如今却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打量着路旁被吊在树上的森森白骨,忍不住叹息道:“这方腊真是造孽啊!在北边儿的时候,听他闯出偌大的名头,还当其是个义士……” “义士?我呸~!” 史进满面不屑的啐了一口:“这年头就属‘义士’俩字最不值钱,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也能往上靠!” 说着,他伸手捅了捅史文恭的胳膊,向着不远处的几人撇了撇嘴,嗤鼻道:“那位不就号称是什么呼保义,你瞅他现在的样子,却与那溜须拍马……” “贤弟,慎言!” 史文恭忙打断了他的话,冲一旁的林冲陪笑道:“林兄,史进不过是戏言尔,你千万莫要当真。” 史进却是毫不在意,大咧咧的道:“怕什么,难道林大哥还会卖我不成?” 宋江忙着拉拢宣州军各方势力,对自家人难免便轻慢了些,他那些老兄弟倒还罢了,似史进、史文恭这般投靠梁山不久的,便忍不住生出些怨言来。 林冲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骑飞奔而至,到了近前也不下马,只随便拱了拱手,傲气十足的道:“你就是林冲?武松武将军要见你,跟某来吧。” 说着,那骑士拨转马头,也不管那林冲答没答应,径自又朝着大营的方向奔去。 林冲虽然不解武松找自己所为何事,却不敢怠慢了军令,忙也翻身上马奋蹄急追——路过宋江所在之处,他略一犹豫,见宋江正与几个纨绔聊的眉飞色舞,句句不离女人的上下两路,便也熄了过去通报一声的念头。 却说林冲到了中军大帐,将爱马交到帐外侍卫手中,又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才报名进了大帐。 进门之后,便见武松正靠坐在宽大的虎皮椅上闭目养神,身前的几案上似乎摊开着一封书信——林冲见状,便隐隐猜到自己被叫到中军大帐,八成与这封信脱不开干系。 虽然在门外就已经通名报姓过了,但见自己进来,武松依旧没有什么反映,林冲便又老老实实的单膝跪地,再次恭声道:“末将林冲,见过将军大人。” 当初在聚贤庄时,虽然身为俘虏,林冲在武松面前依旧能做到不卑不亢,然而如今武松身登高位,他再见时,便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敬畏与忐忑,再不敢展露半分傲气。 武松这才睁开眼睛,居高临下扫了林冲几眼,忽地身子往前一顷,双手撑着几案问了句:“林冲,你想不想为你的夫人报仇雪恨?!” 林冲豁然抬头,惊愕的与武松对视着。 武松气势咄咄逼人,便好似身后那张虎皮是他刚褪下来的一般,紧盯着林冲的眼睛,又一字一句的问道:“说,你到底还想不想报仇?!” 林冲的嘴唇微微颤了几颤,额头青筋贲起老高,一张还算儒雅的脸更是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可就在武松以为他要给出自己答案的时候,那林冲却颓然的垂下了脑袋,闷声道:“请恕末将愚钝,实在不明白将军大人在说些什么。” 砰~ 武松闻言想也不想,双臂一撑,便越过了身前的书案,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林冲面前,探手向他颈间捉来! 林冲待要闪避,可想起这武松如今的身份,却又忍不住有些迟疑。 就这一迟疑的功夫,武松便已经狠狠揪住的他的衣领,将他扯到了自己眼前! “林冲!你特娘的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武松怒目圆瞪,喷了那林冲一脸的唾沫:“若是俺遇到这等事,别说是什么鸟衙内,对面便是天王老子,俺也要先杀他个痛快再说!现在俺只问你一声想不想报仇,你都不敢回答俺么?!” 林冲面显挣扎之色,一张脸只在颓唐与愤怨间来回打转,好半响,终于咬牙道:“好~我说!我当然想要报仇,可那又怎么样?!那高衙内身边的帮闲,倒有一多半是禁军教头出身,我便是浑身是铁,又能奈何……” 他这里正在怨天尤人,冷不防被武松一把推开,踉跄了好几布才堪堪站稳,口中那败犬哀鸣自然也便进行不下去了。 便听武松铿锵有声的道:“男儿在世,只问该不该做,却管他能不能做到?!更何况还是这般的深仇大恨!” 说着,他却又忽地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俺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若是当真还想报仇,现在便立刻动身去京中寻俺哥哥——记得,他只等你到四月初十!” 林冲愕然抬头,颤声道:“将军,您这话究竟是何意?!” “自然就是你方才听到的意思。”武松是个爽快人,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却那还耐烦与他墨迹,挥挥手,不客气的道:“究竟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便是,恕俺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