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代人危急处，更比局中惊
周杨正要起身寻找下一个对手之际，一只胖乎乎的手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看去，这只手主人的年龄与他相仿，圆脸微胖小眼睛，皮肤上带着油腻的光彩。 嫌弃地掸了掸肩膀上的衣服，他有轻微的洁癖，对一切不美型存在的触碰都十分厌恶。嗯，也就是颜值歧视。 “有事？”周杨语气不轻不重，但圆脸还是听出了一种有事就说、没事快滚的不友好。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蔑视的语气！”圆脸开口语气很冲，一副没把周杨放在眼里的样子。 “敢不敢跟我下一局？底注两千！” 圆脸看准了周杨手里只有两千多的筹码，而他手里有三千左右。这一局只要周杨接了，他一开始就能从心理上占据着优势，毕竟周杨别无退路，而他还有余量。 再者说，下棋这种事情有智脑帮助的他又怎么会输？ “白痴”，周杨很快下了一个定义，就算圆脸有什么别的倚仗，依然不能改变他是个白痴的事实。 不管是胜负游戏还是梦想赌场，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小算盘和敌意表现出来的人，除了白痴他想不到更好的词汇。 “两千？不好意思，我只赌一千。”周杨依然微笑着。 “你！我赌两千三！你就下两千！敢不敢，SB”圆脸语气嚣张更甚，虽然明知道是激将法，但周杨此刻还是觉得那张脸无比恶心。 “别跟他赌！”就在这时，之前跟圆脸对弈惨败的人回过神来，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冲着周杨大喝。 “他作弊了！别跟他赌，你赢不了！” 两个小时前他就是中了圆脸的激将，赌上了全身所有的大数筹码，然而却收获了现在的惨败且再无翻盘的机会。 事到如今，他也什么都不顾了，既然被抹杀已经注定，那么在最后的时间里绝不能让圆脸再称心如意！ “作弊？”周杨脸上的笑容忽然灿烂了，“好，我跟你赌…两千赌两千三。” 圆脸原本难看的面色先是惊诧了一瞬，然后冷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猩红的光芒闪过，刚才歇斯底里的棋手消失不见。 不是传送！是抹杀！ 时间筹码用光，他带着惊恐和绝望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 圆脸看都没看那个方向一眼，他对失败者不屑一顾。自从得到了智脑之后他原本惨淡的人生变得风生水起，就算莫名进入了胜负游戏也混成一方强者。 在对自己的信心爆棚的情况下，原本一直压抑的本性终于可以释放！他要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变成失败者，然后都去死吧！ “喂！你可以滚了！”刚才输给周杨的九段大叔还对着棋盘愣神，被圆脸一脚从椅子上踹了下去。 周杨皱眉，心里对圆脸的评估更甚了一分。几乎同时，棋盘上原本摆满的棋子忽然沉了下去，就像掉下水面。同时沉下去的还有黑白两棋盒，里边的棋子还有剩余。 “分先，黑贴六目半，每手一分钟。”周杨把两千筹码放在了桌上，说出跟上一局差不多的规则。 圆脸咬着牙，把两千三的筹码拍在了桌子上，“每手五分钟！” 周杨想了想，刚才的那一局下得极快，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手里剩下的筹码还可以撑两个小时以上。 可每手五分钟依然还是勉强，只要对手从第一颗子开始就死撑，等满五分钟再下，不到六十手他的时间就该用完了，到时候岂不是被捡了便宜？ “不可能，一分钟，否则我会抽回五百的筹码作为时间消耗。”周杨表现的毫无商量。 “哼，穷鬼！我还不屑于烧时间这样的战术。每手五分钟，对局内的时间消耗都算我的！” 周杨忽然觉得眼前的胖子也没有那么可恶了。好人啊，现在这个世道，又送钱又送时间最后还能送装备的好人实在是不多了。嗯，运输大队队长就是你了！ “好！”这回周杨答应的很爽快。 话音刚落，同样的情景出现，两盒棋子从木质桌面上浮出来。 周杨打开一看，黑！终局需要贴六目半。 “啪”十七、四，小目。周杨摆下第一颗子。 “啪”圆脸的第二手很快，四、十六，星。 胖圆脸的手法也不专业，比起“下棋”更合适的说法是摆棋，只是手法不那么难看罢了。 一手接着一手，周杨在用很传统的秀策流布局之后，还没等大的框架定下，就开始跟圆脸争角。 圆脸这会儿也没有选择脱先跑马占地，而是实打实的和周杨来了一场局部的角落争夺战，六七颗子过后基本上是以平分而告终，但圆脸占了个先机，一手小飞先一步向银边进发。 这手小飞让周杨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又不着痕迹地接着落下了一颗子。只是这一回不再执着于边角，而是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大布局。 “啪、啪、啪……” 还没等局面进入中盘，圆脸的杀棋就接踵而至。每一手必是下在周杨最难受的位置，完全不讲棋形，哪怕自己损失点边角，一定要拼了命的打入。 在把盘面打得一片混乱的同时，圆脸的死活手筋也是犀利非常，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失误，但凡落子，必能起到最大化的效益。 到了中盘，白棋十分强势的跟黑棋狠狠纠缠，逼得周杨只能往中路发展。而黑棋作为根基的边角又被连番打入，维持着不稳定的状态。 周杨的黑棋也不急着做活，只是向中盘出逃，在连番夹击之下形成了岌岌可危的局面，虽然还没有哪片是明显的死棋，但从大的目数上已经亏了十目左右。 圆脸则是无理手常出，力求破坏周杨的棋形，非逼着跟他拼死活手筋。 周杨的态度则是简单的死活下一下，没把握或需要长时间思考的就先置之不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就这样，左一手、右一手，连番出逃的黑棋形成了四个巨大的死活，更神奇的是这四个死活之间又相互关联，形成了一个占据了大半个盘面的连环劫。 可以说这个连环结的胜负直接决定这一局的胜负。如果黑棋能把这个结下活，黑白胜负也就在几目之间浮动，最后拼官子。 但如果对这个大结的处理失败，连续四片大龙将会是一损俱损，胜负也就无需多言了。 可就在这种紧张的棋形下，周杨依然没有改变两秒一手的超快棋速。而胖子还是会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停顿下来，“思考”三到四分钟左右才会应手。 那种状态与其说是思考，更合理的说法是在等。反正不管盘面如何，两人的身形上都看不出有紧张的意思。 倒是之前输给周杨的大叔和另外两个结束了对弈的游戏者在一旁看的脑门见汗，赌场有明确规定观棋不语，他们可不敢闹出一点声音和动静。 双方越来越胶着，进退的余地都在不断地被消减，终于白棋到了最关键的一手，圆脸胖子也是期待的“想”了足足四分钟。 “啪！”十二、九，断！ 这一手白棋的落子格外有力。棋子落下，就像卡住了嗓子的白色鱼刺，位置难受的扎眼。 “你，死棋了！”胖子无比确定的说出来这句话，哪怕此刻盘面还没到官子，但他相信这一手已经完全破解了黑棋的连环劫。 更关键的是眼前智脑虚拟屏幕的棋盘上，黑棋原本四片连环死活的位置被覆盖了一层雪白。这意味着在智脑判断，黑棋已是死棋！ “你还真是有信心啊！”周杨头一回没有急着应手，“怎么？智脑告诉你，黑棋已经是死棋了？” 圆脸的手一颤，“哼，什么智脑，已经死棋了还不承认吗！”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周围人都不知道周杨是怎么看出智脑存在的，不过想来那胖子绝对不会承认，被抓到出千赌场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又如何？眼下的情形上黑棋已经是死棋，这场赌局胖子赢了，他们不禁扼腕叹息。 “你难道还没发现？在黑棋举步维艰的同时，白棋也是一片都没有做活吗！” “如果你自己的棋力水平能够再高一点而不是只靠着智脑，就会发现，这盘棋可不仅仅是四个黑棋的连环劫，同时也是白棋的连环劫啊！” 圆脸按照周杨的思路往棋秤上一看，果然，牵扯进连环结的白棋没有任何一片是真正的两眼做活，虽然看上去一直是追着黑棋穷追猛打，但不知不觉间黑白两棋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块，看不出谁更强势了。 且眼下的盘面如果黑棋真能做活，白棋的处境就确实艰难了。 “虚张声势。”圆脸还是无比相信智脑的判断，毕竟计算机对死活的断定是人不能比拟的。既然智脑说黑棋已经死了，那就是死了，没有活路。 “是吗？那真是可惜…” “啪！”十八、十，二路低位大飞！ 周杨没有理那颗扎眼的白子，只是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落了一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圆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眼前虚拟屏幕上原本是覆盖着一片白的黑棋，突然间由白转黑，并且所有与黑棋纠缠的白棋也瞬间被覆盖上了黑色。 这意味着黑棋反杀，白全盘输！ 周杨好整以瑕的撑着脸，用心观赏着胖子脸上瞬息变化的表情。虽然被挡住了一半，但还是乐趣无穷。 “怎么样？有何感想？” “你、你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圆脸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周杨，这眼神何其熟悉，就和之前看见周杨收官鬼手的九段大叔如出一辙。 “哼、哼哼哼…噗！哈哈！哈哈哈！”周杨从最开始的小声捂嘴低笑，直到忍不住变成了放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圆脸开始歇斯底里了，这盘棋输的狠、输的莫名其妙！ “别激动，别激动。”周杨收敛了笑声，努力克制住嘴角不要上弯。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加注一千，我让你连下两手！看到了吧，这颗黑棋边上有两颗白子包围，也就是说只要两子你就可以把它提掉，局面也就回到了刚才的样子。” “怎么样？只是加注而已，如果赢了的话还是能收回来的。你可以赌我有没有另一种破解盘面的方法。” “当然你不同意我也没损失就是了，咱们就接着下，看看最后结果如何？” 周杨的语气极具诱惑力，就像在诱惑着小白兔开门的大灰狼一样。 圆脸此刻的脑门挤满了汗珠，之前的对局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是赌还是不赌？圆脸在心中反复权衡，如果不堵的话，他还能留下大约一千的筹码去翻本。 可他有智脑这件事已经被周杨说破，在一旁一直观战的那几个可不是闲人，不会对此一直保持沉默。就算找不到证据追究他作弊，但只要在他以后的对局前有人说上那么一句，保准没人会再愿意接受他的赌局。 该死的是智脑里只有围棋的数据库！到那时情况将变得十分不妙。 如果接受了提议，就会把自己陷入一种别无退路的状态。赢了固然好，能够一次达成目标，可若是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怎么办？圆脸胖子的表情十分精彩。 “不着急，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三分钟后再不落子你这一手棋就算跳过了。” 周杨虽然说着不着急，但这话又何尝不是逼他赶快作出决定的意思？ “我…赌了！”似乎是为了不再给自己留下反悔的时间，圆脸果断豪气的把两个五百的筹码放桌子上一拍。 赌场对于这种赌局中加注的行为也是许可的。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提了这颗子就可以了吧！” 胖子红着脸，这一刻他和楼下的赌徒别无二致。两颗子接连落下，因为这是赌约的一部分，所以赌场并没有阻止。 终于把那颗该死的黑棋拿掉之后，胖子眼前的虚拟屏幕也随之变化。 【PS:说不更居然又更了…一次缺更就先欠着吧，忙的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