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狼心狗肺

    数日后，他请冯骞代表坤德派做调停人，邀请洞月派及誓要风魔武靖偿命的各门派代表，齐聚离洞月派五里的双十镇议事。一番唇枪舌剑、恩威并施之后，大家终于达成了诸葛空与坤德派私下约定的协议：圈禁风魔，不伤性命。武靖由遁山派和坤德派共同看管。洞月派弟子按意愿并入遁山派，列席诸人不得再有异议。至此，诸葛空志得意满，遁山派一跃成为名门大派。武靖则黯然离去，由大师兄杜历陪同，远赴收押之地。

    临行之时，诸葛空殷殷相送，信誓旦旦道：“靖儿受委屈了。你放心，暂且忍耐几年，待遁山派立稳脚跟，为师必亲自迎你出山。为师的衣钵还要你来承续。“武靖本义愤难平，听得此言把头一低，哽咽道：“武靖一命本是师傅所救，又蒙师傅养育多年，传习武功。我这条命师傅拿了去，武靖也没有半分话说，只是不愿生受折辱。事已至此，只求师傅早日来接。“诸葛空不住安慰，又嘱杜历好生照拂，才洒泪分别。

    师兄弟二人，三日后行至黑松岗，武靖突觉浑身乏力，眼前金星闪烁，扑通一声坐倒。不多时，身边突然涌出十多个昔日的仇家，为首一人正是洞月掌门邱月。他知道落入敌人的圈套，今日绝无幸理生还。遂舍命逆运真气，施展天魔入体秘法，瞬间将功力提高三倍。

    邱月等人满心以为斩杀武靖是手到擒来之事，不料遭到武靖的疯狂反击。武靖当时当真是如疯如魔，手中刀，刀光霍霍，如长虹闪电，匹练般卷向众人。刀光所触，鲜血似莲花盛放，肢体如风卷枯枝，直将众人杀得鬼哭狼嚎。

    邱月征战一生，也未遇到过如此慑人的刀光，除了风魔的怒吼，他听不到任何声响，除了如虹的刀光，他看不到任何颜色！周围仿佛是寂静的黑暗世界，唯有夺目的刀光紧摄着他的灵魂。这一刻，他连失子之痛都忘记了，心底里充满了无力和恐惧，那纯粹是弱者对强者的折服和敬畏。

    倏然，刀光收敛。武靖望着刚刚以重手偷袭自己的大师兄杜历，问道：“为什么？“

    杜历后跃丈余，冷笑道：“武靖，不要怨我。这次伏击完全是师父的安排。若非如此，洞月派及一干人等怎能善罢甘休？只有这样，才能永除后患！你在门派中风光无两，得意了三十年。今日好人做到尽，就此解脱了吧。“

    武靖闻言如遭雷击，身体踉踉跄跄地摇晃，往日在师门的种种温馨，一幕幕涌起。他看向邱月众人，见他们全神戒备，无言默许。武靖于封月谷一战中早受重伤，此刻连番遭到中毒、偷袭，自己又逆转真气实施秘法，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便是以上种种皆无，只是师父诸葛空背信弃义一事，就让武靖痛彻心扉，生无可恋。

    此刻，周围大敌环伺，一双双怨毒的眼睛，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武靖视若无物，他望了望远方的青山白云，突然想起逝去的双亲。一阵清风吹来，他脱手放下手中刀，向着万丈崖边涌身一跃。

    众人看去，崖底深不可测，天边鸿飞冥冥。邱月见武靖殒命，想起爱儿大仇得报，自己则孜然一身，也不禁长叹一声道：“走吧，都走吧。“

    黑松岗处于没月山脉。山中奇松翠柏，清泉过石，清幽隐秘，胜景非常。因树木高拔，百草丰茂，遮天蔽月，得名没月。山中一位灰衣老者正在此闭关隐居。

    他姓陆名川，身为大陆五大派之一，玄武派的太上长老，资质之高，被誉为玄武派两百年来第一人。他痴迷武功，向来不理门派琐事，一心修炼。四十岁时陆川遭人暗算，修为尽废。他却另辟蹊径，创制了一门水系内功心法。陆川自觉此功法运用之妙，法门之深，门派内其他功法皆不能及。但门人弟子习之却又存在诸多阻碍，出他之外无一人练成。

    风烟大陆诸多内功心法，人所公认，以水系功法为首。他若能将此功法完善，不仅对门派有利，对个人而言亦是一项莫大的成就。因此，陆川放下手边所有事情，禀明掌门之后，以耄耋之年来到人迹罕至的没月山脉，闭关潜修，誓将此功法完善。

    三年来他夙兴夜寐、穷究其理，自觉已经尽矣至矣。习此功法，自己从一个经脉尽毁的废人，十年时间便拥有了深不可测、浩如烟海的真气内力，修为不仅尽复旧观，而且更上层楼，可以说是奇迹。但让门内弟子顺利习修，他却仍没有把握。之前尝试此功法的弟子皆是门内精英，资质非凡，但一些按照功法运气调息的经络就是打不通。

    若由外力助其通络，则立时便有走火入魔之忧。自己这个重伤之人，都可借助此功法恢复，其他人却不行。其原因到底为何？陆川此刻仍是百思不解。

    这一天陆川步出洞府，外出采果猎食，头顶上空的崖头之上隐约传来争斗之声。少顷，在他锐目之下，一条身影从山顶投崖自尽。他恰逢其会，早年自己便有临敌重伤的经历，此刻不由动了恻隐之心。陆川祭起随身兵器：射日分光钺，脚踏神兵，一道毫光，赶在那人落地之前堪堪将他接住。

    此刻的武靖双目紧闭，如同死人一般。陆川伸臂探他脉搏，不仅大吃一惊。这人中毒颇深还在其次，重伤未愈又逆行真气，造成经脉严重损毁。他气郁脉滞，显是精神受到沉重打击，了无生趣。要救此人，以自己之能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陆川沉吟了一下，既已出手终不忍心半途而废。

    他久病成医，武功又是登峰造极。不惜良材圣药，细细医治之下，竟真的将武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武靖稍愈之后便陪伴在陆川左右，他虽捡了条命却修为尽失。武靖回想起三十年来与人相交的一切，心灰意懒，无欲无求，只愿侍奉陆川，报答恩情，了此一生。陆川劝了几次，见他毫无动意也就随他去了。

    爷儿两个隐居大山，与世无争，倒也逍遥。时间长了，武靖见陆川参详内功，苦苦思索，不仅好奇询问。他聪明颖悟，虽于内功之道与陆川相去甚远，但举一反三，引经据典，不但可解陆川寂寞，有时牵动灵感，更让陆川喜出望外。自此，时不时的与武靖议论内功功法，成了陆川每日的开心之事。

    这一日，陆川深夜打坐已毕，看着正值盛年、熟睡中的武靖，心中不免起了怜惜之意。他早有过传武靖自创功法的念头，但碍于门规不便行事。此时他立下决心，要试上一试。武靖曾受重伤，修为不再，习此功法多半不成，如此便与门规冲突不大。若武靖习之有所成就，则于自己的研究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