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情何以堪
“后来呢？后来是怎么回事？”云风好奇心已起，又急问道。 “后来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白玉石台之上，而且竟不再是魂魄，而是一个活人。他，就坐在我旁边，痴痴地看着我，神情却极其憔悴，还有点呆滞，身上还有斑斑血迹，看得出是遭受了重创。” “我心里极其震惊，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开始不肯说，后来禁不住我再三哀求，终于告诉了我实情。” “原来他为了让我重生，不惜使用禁术，将数百年的功力传输给我，让我本已受损十分严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愈合。在我魂魄入体之时，为了阻止幽冥鬼差拘魂，他又与鬼差大战一场，虽然最终打退鬼差，让我魂魄成功入体，但自己也遭受重创，一魂一魄被鬼差打散，从此只能以残缺不全的魂魄生存于世。”说道这里，阿碧禁不住痛哭失声。 “他就是碧落宫宫主？！”困扰了这么久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云风也终于明白过来。当今人界恐怕也只有碧落宫宫主才有此修为，不仅能打退修蛇和幽冥鬼差，而且还会重生之术。他以前一直以为是元国国教所为。 “是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如此不顾一切救我？他..他说..”阿碧说着，心中激动，又咳出一口血来。云风此时已不知如何使好。 阿碧缓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他说，那几日，他正好从那悬崖上经过，被我弹奏的琴声，深深地吸引住，他停了下来，一直在悬崖旁听着我的琴声。他说，他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缠绵悱恻的琴声。他自己的琴艺本是世间无双，琴与心通，所以他能从这曲调中，感受到了那似海的深情。他从小修道，从未体会过人间的真情，是我的琴声让他知道，除了修道，世间还有更可贵、更感人、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是我的琴声，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所以他不惜逆天而为，让我重生。” “他本已可以飞身成仙，但为了救我，不惜将数百年的功力传输给我，自己从此成为了一介凡人；更被幽冥鬼差打散了一魂一魄，以后生生世世只能以残缺不全的魂魄轮回往生。你说，云哥哥，他为了付出了这么多，我能不感动吗？”阿碧热泪盈眶，望着云风激动地问道。 “呃..”云风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与他相比，自己为阿碧所做的，真是不值一提。沉默良久，他才沉痛地问道：“所以你就嫁给他了？可是..你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喜欢呢？”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让我重生，让我能重新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他给了我那么强的力量，让我能像飞鸟一样，在空中翱翔，让我能做很多我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而他只求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看着我开心，看着我高兴，他就心满意足了。他的这番深情，我岂能无动于衷？”阿碧动情地道，“所以我就——提出来——嫁给了他。” “云哥哥，我以前真的好喜欢你，为了履行你我之间的誓言，我不惜从悬崖上跳下。可是当我魂魄离体，被妖魅围着的时候；当我看到浑身是血的尸体从潭中浮起的时候，我真的好怕啊，我多想你能来救我啊。可是你没能来到，而是他来了。我现在还能记得你，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也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不然我已喝下了孟婆汤，不知轮回到何处了？”她接着道。 云风此时已经无语了，彻底地无语了，他很想说，我为了拜师学艺，以求能保护于你，也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困苦；为了追寻你的下落，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可是，他知道，这些都太苍白了，太平淡了，他已说不出口了。 原来是如此，竟然是如此。他的心在滴血。能怪谁呢？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果然是“爱不得，恨不能啊。” “后来呢？”他只能如此问道。 “我和他结为夫妇后，度过了几年的快乐生活。原以为一切会这样快快乐乐地过去，没想到人界纷争又起。作为碧落宫宫主的他，也要为他师父留下的千年基业考虑。他响应天都峰道乙真人的号召，派碧空师太率十大弟子下山，帮着抵抗元国。” “可没想到，龙战天竟然使用神器，一剑屠城，十大弟子尽皆丧命，碧空师太也身负重伤。他很清楚，能抵抗九天玄光剑的，只有伏羲琴，但他的功力几乎已全部传输于我，碧落宫也就只有我能弹奏伏羲琴。他本不想让我冒险，是我见他愁眉不展，心里着急，主动要求前往相助。他怕我有事，也跟随而来。”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虽然我们挡下了那紫龙尊者的盘古开天斧，但是实在没有力气阻止龙战天九天玄光剑的一击。虽然依靠伏羲琴之力，得以从九天玄光剑下逃生，但也受到了神力波及，他仅剩的一点修为终于支持不住，回来没多久，就离我而去了。”阿碧望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又是号啕大哭起来。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云风此刻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伤悲。 “我接连催动伏羲琴抵挡盘古开天斧和九天玄光剑，也已油尽灯枯，恐怕也熬不了多久了。我已和他约定，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他魂魄已残缺不全，我不去陪他，不去爱他，恐怕他来世不知会如何凄惨。” 生生世世啊，云风颓然坐下，他的那颗心已经彻底碎了。 “云哥哥，”阿碧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递与云风道，“‘白首同心，永不相负’的誓言，我已没有做到，那缘定三生的誓言，恐怕也做不到了。这块玉佩，我已不值得拥有了，你拿去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云风颤巍巍地接过，他已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了。 生生恋，世世情，终成空。白首同心，怎敌过，悠悠岁月，造化弄人。 云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碧落云宫走出来的，也不记得是怎么跟阿碧告别的？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跟阿碧告别？一直以来孜孜以求追寻的答案终于已见分晓，曾经山盟海誓的人却和别人有了相伴生生世世的诺言。支持自己奋斗的信念突然失去了，云风突然觉得人生很可笑，很可悲，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轮回是为了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御起飞剑，但不知该去向何方？于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随风飘荡，时而向东，时而向西，时而高翔，时而低飞，如此在空中不知折腾了几天几夜，终于支持不住，从空中掉落下来。 云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树冠上。树冠周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树冠，像一片起起伏伏的绿色汪洋，树冠迎着朝阳，焕发出勃勃生机。而树冠之下，却是一片幽深黑暗，里面不时飘荡着一些若有若无的阴影，穿梭着一些不知名的恐怖妖物。 原来还是回到了“幽暗之林”，这个他一切转折开始的地方。他在这里打通了生死玄关；他从这里飞向天都；他在这里获得了千年前的记忆。与这里如此有缘，难道千年前的誓言真的已经应验，这辈子终究要成“魔”？ 他从树冠上跳下，循着记忆，向“魔兄”的洞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