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袋鼠与花儿
克里斯安静祥和的躺在床上，虽然病了这么久，但他的样子看不出一点颓势，一头白发整整齐齐，连胡须也刮的十分干净，身上的白色睡衣干干净净，怎么看都是一个熟睡的老人。 但越是这样，丁皓越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开，他坐在床边抓起克里斯的手，虽然已经能够感觉到完全僵硬，但手心的余热似乎又充满了些许不舍。 “克里斯爷爷，别睡了，今天我们起早一点好不好，您已经好几天没去看那些可爱的动物们了，指点我一些放牧的技巧好不好......” 丁皓抓着克里斯的手轻轻摇着，眼泪却不争气的落在手背上，声音哽咽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也许是命中注定，他从万里之外的中国来到这里，在澳洲的第一个早晨就遇到了这位老人，他出现在最美的朝阳中，给予了自己这趟旅行最大的意义，也让自己明白了旅行的快乐不只是享受风景，因为他的出现，自己知道了未来的路上还有很多值得你深爱的人，而作为这其中之一的他却行色匆匆...... “小皓......” 李旭尧同样也从护士那里得到了消息，走进克里斯的卧室，原本想要劝劝丁皓，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什么话语，他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从小吃喝玩乐样样不差，原本来澳洲的目的只是想玩玩，但因为克里斯的出现他发现了一些不同的意义，在他心中，克里斯同样有着特殊的形象，因为他，自己第一次发现不赏风景的旅行也挺不错。 你不在了，才知道这趟旅行已经提前结束了...... 丁皓和李旭尧还在克里斯的卧室里待着，两个护士在客厅将所有门窗打开，用黑色的布将所有的镜子遮起来，这是澳洲的丧葬习俗。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不一会西蒙镇长和比尔医生一起走了进来。 “克里斯，我的朋友......” 西蒙镇长刚走进客厅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比尔医生的搀扶下才来到克里斯的卧室，但此时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已泣不成声，他半蹲在克里斯的床边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又一位老朋友就这样离开了。 “小皓，西蒙镇长，死者为上，我们还是不要再打扰克里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他举办一个隆重的葬礼，让克里斯走完最后一程。” 丁皓与西蒙镇长微微点头，两人站起身来向客厅走去，期间西蒙镇长不停的回头看看，几十年的友情了，老朋友却说走就走了。 天已经亮了，比尔医生帮西蒙镇长打电话通知了周围牧场的人，他们都是克里斯生前的好朋友，不一会儿七八个老牧场主便驱车赶来，同行的还有十几个中年牛仔，看样子平日里都和克里斯很熟。 看着陆陆续续赶来的人，丁皓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脑海里全是克里斯的身影，从第一次见他时的钓鱼，到后来端起猎枪准备射杀袋鼠，再到拖着重病给他做牛排，两人吃着牛排开心聊天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小皓，殡仪馆的人要接走遗体了，去看一眼吧。” 原来浑浑噩噩的已经过了很久了，殡仪馆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丁皓并不知道，他只看见克里斯被几个穿着白色连体工作服的男人抬到了灵柩里，自始至终克里斯的表情都是那么祥和。 殡仪馆的人离开后，别墅里只剩下克里斯的朋友，他们互相诉说着克里斯生前的一些事情，缅怀着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悲痛的神情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丁皓瞬间觉得这里好陌生，像是从来不曾来过，不曾住过这里的房子，也不曾和这里的人有过交集...... 快到中午时分，丁皓忽然听到有牛羊的叫声，走出别墅一看，原来是周边牧场的几个老牛仔赶着牛羊去放牧了，克里斯不在了，这些动物还是得有人照顾，丁皓沉浸在悲痛中忘记了它们，但牛仔们却记得。 “走吧孩子们，该去教堂了。” 一个瘦高个的金发中年人拍了拍丁皓的肩膀对他和李旭尧说道，丁皓记得这个人，那天宴会时他也和克里斯坐在一起，听克里斯介绍好像是一位律师。 丁皓和李旭尧没有参加过国外的葬礼，见人们纷纷上车离开也就跟着上了其中一辆车。 车子点颠簸了好久才驶出牧场，在公路上又行驶了一段之后才到沃利斯镇的教堂。 克里斯的那位牧师朋友正手捧着圣经站在最前排，人们走进教堂自己找位子坐下，丁皓和李旭尧被西蒙镇长拉着坐在了第一排，所有人走进教堂后大门关闭，四周墙壁上的烛台发出昏暗的光芒，缓缓跳动的烛火将气氛烘托的更加凄凉。 不一会，大门再次打开，哀乐缓缓响起，悲痛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教堂中，所有人都不禁流下眼泪，门口，几个人抬着铺满白色花朵的灵柩走进教堂，遗体告别仪式要开始了，也意味着这是所有人最后一次见克里斯了。 仪式开始后，首先是牧师宣读悼词：“静静流逝的一切，这个世界没有终结，安息吧，我爱的人，你的灵魂，将会延续，你的诞生与你的生存只是为了传递那希望的诗篇，直至永远，将此泪水献给你，这是崭新的爱语，我们将感谢你给予我的梦想与幸福的日子。在这个地方与你初次相逢，直至永远。我走过那片阴暗的草丛，我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 悼词宣读完毕，紧接着是亲友发言，教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丁皓以为会是西蒙镇长，但没想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只好默不作声的走到灵柩旁，他的确有很多话想要说。 “各位朋友们，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旅游者，对于澳洲的丧葬仪式并不了解，但今天我的确有很多话想要说，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工作一年来情况无比的糟糕，这几天中国正在庆祝最隆重的春节，而我却只能躲在国外不敢回家面对父母，认识克里斯后他的亲近给了我一种亲人的感觉，但是对于这个亲人，我却从来不用因为生工作的压力而愧疚不敢面对他，我尽情的向他倾诉苦衷，而他也并没有因此感到厌烦，我们真的成为了另一种意义的家人，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里，但想不到幸福的脚步如此匆忙......” 丁皓说了很久，他的话语中似乎这短短的几天是那么的久远，有着说不尽的故事，而教堂里的所有人也都被他带到了那个故事里去。 全场宾客起立，教堂里的聚光灯汇聚在灵柩上，人们看着克里斯慈祥安逸的躺在其中，一层薄纱轻轻拉上，灵柩被盖上，就此离开了教堂...... “孩子，再送送他吧。” 牧师从教堂走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丁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皓点点头，跟着殡仪馆的人一起上了车。 火葬场外，西蒙镇长开车和李旭尧在门口等候着，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丁皓手捧着一个方盒从里面走出来。 “孩子，将克里斯和他的妻子埋葬在一起吧，早上我就让工匠赶制了墓碑，我想此时应该已经送到牧场去了。” 西蒙的话丁皓自然没有异议，和妻子葬在一起本就是克里斯的意愿，一路驱车回到牧场，克里斯妻子伊温妮的墓地就在离别墅四五公里远的地方，依然是在牧场里。 墓坑早已挖好，一些朋友和牧师在一边等待着，丁皓将克里斯的骨灰盒放进墓坑盖上泥土，几个牛仔将墓碑放上去。 “举杯一念在天堂。” 这是克里斯的墓志铭，代表了克里斯生前的洒脱。 见墓碑安放好，牧师再次开口念道：“来自尘土的要归尘土，求主怜悯你，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主啊，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念完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葬礼基本结束，宾客们纷纷离去，只有少数几个老人留下来与丁皓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之后丁皓与李旭尧独自回到别墅。 “小皓，我们在这里待几天再走吧，让我姐他们先回国，我们自己回去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的几天里，偶尔会有克里斯的朋友们来别墅里与丁皓他们聊聊天，周围几个牧场主都各自派了一名牛仔来牧场帮忙，虽然丁皓有蓝色石头帮忙，但论起放牧技巧来，还是这些老牛仔比较在行，有了他们的帮忙，牧场依然像以前一样正常运营着。 回国的日子到了，李旭尧给jiejie打了一通电话将牧场的情况说了一遍，李静雯表示非常理解，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挂掉了电话。 丁皓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拿着准备好的菊花和李旭尧一起开车前往了墓地，但在离墓地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他们便下车一路走过去，这是中国的习俗，以示对逝者的尊敬。 天空有点阴翳，就在快要走到墓地时，丁皓发现一只袋鼠正站在克里斯的墓碑前，一对前爪还拿着几朵野花放在了上面。 “是第一天见到的那只袋鼠。” “嗯，是它！” 袋鼠似乎也对丁皓二人有所察觉，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学着人类的样子在墓碑前鞠了一躬便蹦着离开了。 “这......” “走吧！” 这些天来，丁皓难得的嘴角上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