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为了所谓的公平
映着明亮的月光，踏着青青草地，王本结束新一晚铁皮石斛的查看工作之后，走下层层阶梯，迈过道道田坎，信步往家里走去。 刚走进院坝，远远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黑影，没有叫门，没有吱声，更没有躲避，在原地笔直挺立，一动不动。 “谁？”王本不禁大声问道，手中明亮的电筒光径直射了过去。 黑影没有躲闪，抬手遮挡一下光亮之后，发出浑厚而熟悉声音低沉地说道：“本子，是我！” “战武！你放探亲假了？”王本惊呼一声，欣喜地问道，快速凑上前去，拳头同时伸出，准备来个碰撞。 战武没有出声，意兴阑珊地伸手相碰后，没有像以前那样紧紧握手，而是飞快收了回去，满脸地严肃。 这太反常了，王本也同时反应过来，战武去部队还没到一年时间，不可能会有探亲假，而且地上还放着一大堆行李，连军大衣、军棉被都背了回来，怎么看怎么不像回来探亲的模样。 帮着将行李提进屋，紧紧关上房门，到沙发上坐定后，王本这才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退伍了！”战武十分平静地答道，语气很复杂，有些不甘心的沉重，也有些解脱后的放松。 王本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性，没有太过惊讶，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不禁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在忍气吞声待了快一年，实在是受够了！”战武一双眼睛微瞪，十分不爽地说道。 “别激动，你慢慢说！”王本倒上一杯热水递过去，心平气和地提示道。 端起水杯一口而尽，点上一支烟，狠吸几口后，战武眉头紧皱，这位向来话不太多的汉子，开始倾述衷场。 最初，他满怀希望去当兵，本以为那里是最讲究纪律，最公平，也是适合他的地方，可刚踏入新兵连，他就开始失望了，在那完全不把新兵当人看待的地方，稍微看不顺眼就会被故意挑刺，上来挤眉弄眼，言辞挑衅，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就会冲上来一群教官，扯出皮带围着打。 好不容易捱过几个月的军训期，以为下了连队就好了，可依然不尽如人意，天天得给班长打洗脚水，洗臭袜子不说，稍微有一点点没做好，就得挨一通臭骂，要是敢还嘴，整个班的人都会来找麻烦。 如果说这些纯属队伍里长期养成的习惯，遗留下来的风气，那也没什么，而最近发生的事开始让他无法忍耐。 就在前不久，一位同时前去参军的老乡满怀热情地去探望他，作为东道主，他邀请老乡一起到营地小餐馆吃饭喝酒，哪知旁边几位汽车兵指着他们一个劲地说这说那，唧唧歪歪不停，那老乡实在听不过，不爽地撇了一眼，结果对方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拉开衣袖，战武将手臂上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口子清晰地呈现出来，就是当时留下的杰作，这算不了什么，他的那位老乡鼻梁整个被掀翻，到现在还医院里躺着，能不能继续当兵也成了疑问。 发生这种事，战武别无他法，只能向上级反映，结果却实在令人意外，他以私自酗酒的名义被罚关禁闭，而那群汽车兵什么事也没有，他的指导员连向对方上级反映一句都没有。 如果说这事属于私下行为，是他自找的话，而另一件事则让他实在出离愤怒，也是他最终决定离开队伍的主要原因。 就在前不久，战武所在队伍里，有位参谋长与一名士兵发生了摩擦，结果士兵伙同一群人把参谋长已经怀孕八个月，眼看就要快生了的妻子直接打成流产。 当时战武恰巧碰见，本想帮着送去医院，结果被指责多管闲事，反而牵连挨了一顿打。 他挨打不算什么，本以为那士兵会遭受严厉处罚，结果却因为一些关系的原因，连指责一声都没有，想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事影响实在恶劣，队伍里越来越多人不服，全体参谋甚至联名上书，直接闹到总参，最后由总参亲自下来人过问，才不得不处理，处罚的结果却让他十分心寒，一个复原转业了事。 发生以上的的种种，一向眼中不揉沙子的战武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为了追求所谓的公平，在队伍里忍气吞声快一年后终于爆发，在即将即将成为一名老兵的时候，毅然选择放弃，决定复原。 这一大番话，说得战武青筋暴绽，情绪完全高涨，到最后已几乎无法控制，横着手指慷慨激昂地说道：“你说，这样一个不公平的地方，我待着有什么意思！” 整个过程王本没有插嘴，静静听完所有经过后，依然默不作声，他没在部队待过，不清楚情况，不好做任何评判。 看得出来，战武仍然热爱着部队，依他的性格，能够忍受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他失望透顶，让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可有一事让王本想不明白，不禁疑惑的问道：“队伍就这么容易放你走？” “是我自己跑回来的，”战武如实说道，因为各项军士素养都不错，平时表现也很好，上级不愿放他走，申请转业一个月没有结果，最后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逃兵的后果非常严重，虽说是在和平年代，但真要追究起来，判刑都有可能。 随意给战武弄点吃的，两人就一直静静待着，谁都不出声，直到玲珑已在书房写完作业，准备上楼睡觉了，他们也一动不动。 “走吧，送我回家，”战武低声要求道，随即站起了身。 “就不怕你父母受不了？”王本踌躇地说道。 “总归需要面对，晚上回去总比白天好，不至于让让全秀水湾的人看笑话，”战武坦然地说道。 王本会意地点点头，跟随在战武身后，映着明亮的皓月，缓缓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