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北风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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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爷怔住了,所有的人也怔住了,想不到杨六郎会当众向一个晚辈道歉。震撼的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为六郎的勇于在后辈面前承认错误的这种表现,无不佩服。 李爷的心像流进了一道暖流,什么别扭的坎早九霄云外而去,也为六郎的这份担当暗暗折服不已,搭了搭杨宗保的肩膀笑着说:“明天,我给你们一场胜仗!”说完这句话,举步下楼去了。 留下一众,圈了满腹的疑团,面面相觑。 这小子是太高兴了还是怎么滴?太不把敌人放在眼里了吧,以为那是蚂蚁吗,想捏就捏,想胜就胜。不过大多数的人想归想,其实心里都是信任他的。 秋风卷起旗帜,凛凛冽冽。 焦延贵无处泄气,只拿城墙的砖头当敌人,狠狠地捶了几下,嘴里一直在骂:“他奶奶个雄,狗娘养的,有仗也不给老子打。”骂了这句话,心里是舒坦多了,可好像不对劲,骂二公子狗娘养的,岂不是……但一想到二公子的娘是曾经的辽国公主,如今的女王,就又好像这句话骂对了。 这几日,李爷做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在遂城有很多人已把他当英雄、救世的主,他说的话多少有些分量,况且六郎也同意了他的部署,焦延贵心里纵使有再多的闷闷不乐,也不敢有丝毫的意见,只好约兄弟们去喝酒了。 鞠墨清听说了这件事,跑去要挟李爷,再不给他饭吃他就跑去敌营那边告知敌人城中的情况,要二公子的计划彻底泡汤。李爷无奈,只好暂时妥协,亲自下厨烧菜给南偷吃。 五个弟子忿恨难平,要发飙,却被李爷阻下。 鞠墨清一边享受佳肴的美味,一边嘻哈谈天奚落他们:“来啊,来啊,有本事的就动手,不敢的是在地上慢慢爬的王八。” 忽然,矮子不怒了,也不发火了,跟师父一块阻下四个兄弟的暴动,微微一笑对南偷询问:“饭菜好吃吗?” “好吃,杨兄烧的菜自然……”话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捂肚子,急向茅房奔去。 矮子啧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追问南偷这是怎么啦?矮子笑着回答,说他在饭菜里加了点料:“哼,跟我们斗,真当我们火头营是吃素的吗?” 经过追问才得知,是矮子趁师父不备,偷偷在菜里下了巴豆,城里什么都缺,就是药不缺,尤其是巴豆。 李爷听说,也是忍俊不禁,晓谕他等,以后这种缺德事万万不能再做,五弟子恭敬领训。 白天,城头高挂起了免战牌,若非敌人兵马强行攻城,决不迎战。 是夜,寒风飕飕,冷过衣装,时已值十月,北边不比南方。在南边,此才秋末,但北方已然天寒地冻,跟严冬已无多大差别。李爷召集了一些人,去附近的河道打来一桶桶的水,站在城楼俱往城墙泼下。 众人不解其意,欲问又不知从何处问起,但因是二公子的吩咐,也没有迟疑。往日玩忽职守之徒,也都冒着风寒,灌了一整夜的水。待得翌早,天方放亮,人人尽皆傻了眼,一夜北风吹来,把这座城池冻成了雪白白的坚冰,外围像又砌了一面城墙,比铁打的还要牢固。 远处寒风怒号,迎来了敌人的兵马。 原来昨日无人迎战,道城中无人可派,那敌将回去后“如实陈述”上报,敌方主帅欢喜之极,只当城中断粮已久,人人体力衰乏,克日一早便率军前来攻城。 远见了那一面冰墙,勒缰停骑,心中已是一惊,即命步兵前去攻取。 未料城坚冰滑,无论敌人如何jian诈,也是攀爬不上。 六郎率众在城楼上远望,始才明白侄儿的用意。 焦延贵有些愚钝,转问李爷:“宗源啊,你是不是又施法术了?”料想一夜之间这城墙怎么结起了冰来,此绝非人力之功,定是他这厮捣的鬼。 李爷浅笑一声,正要搭话,那端的杨宗保已快步抢出:“非也,时值天气严寒,凝露也可成冰,全赖大自然之神奇,不需一分神力之助。”李爷点头称许,就见巨石箭落,前来攀登的敌人,又死了一大片,心中不忍,即别过头去不瞧。 焦延贵沉思琢磨,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晚间起夜撒尿,转瞬结成了冰块。 喊声震天,战至正午,敌人仍讨不得一丝便宜,眼见在日头之下,冰开始慢慢消融,而敌人士气正趋低弱,体力也逐渐乏了,即跟六郎说:“六叔,是时候了!”六郎领会,打开城门,率军去杀。 蓄势待发的一万兵马,去势如虹,宛如天兵天将一般神勇。 筋疲力尽的敌人,看见杨家军突然杀出城门,只惊得没什么力气去反抗,开始溃败逃窜。六郎领军一路追击,歼敌数万,缴到的器械不计其数。 契丹兵知道难以再攻破,便改道从德隶渡河,进掠淄齐。 当夜郡府设宴,论功行赏,无不大呼快哉。众人要灌李爷烈酒,但都被杨宗保一一挡下了,他知道这个二弟不喜酒道,当下一力维护。李爷极是感激,借着方便之机离开了大厅。 北风刮来,吹起他的一袭外装,行至院中,落叶萧索,舞作秋蝶。望着那一轮圆月,被众星供着,虽是华美,却也有乌云遮蔽的时候。便停仰不前,陷入了挣扎之中,哪知忽有人推了推他的肩头,转身一看,竟是六郎,慌忙问安。 六郎眉头一皱,问他:“在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我……”嘴巴一张,却又忍住了,心中烦乱的涛海憋得苦闷,却又不能跟六郎实说是在烦心庞昱的事。 此次北涉抗辽,两路大军总有会合之时,要是庞昱看见杨六郎安然无恙归队,不知还要想出什么样的毒计去对付,心中的忧虑自不能跟六郎说明白,即面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小侄只是在痛心战争的残酷,同样是一种肤色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上,何苦要自相残杀呢?” 六郎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予安慰:“有些事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只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就好。你这些日子的表现,很好,没有给杨家丢脸,也没有让我失望。” “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李爷低声吟念着这句话,六郎后面说的些什么他没有听清。 六郎见他如此认真学习,由衷的欣赏,又按实他的肩头说话:“好了,更深雾重的,夜里风凉,早些去安歇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北上与庞元帅会合。” 李爷暗下一叹,该来的始终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