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矮子气节

    出了牢房，他不回农舍，而是直趋驿馆，矮子上前阻拦：“师父，你不能去！”

    李爷道：“矮子，你不懂，我李金龙何德何能受老百姓如此爱戴，若不是因为我，他们也大可避过了这一场牢狱之灾。”他知道庞昱要的是他，捉老百姓进牢房，目的也是为他，人家都化暗为明公然出招了，难道他还要做缩头乌龟不成？

    “师父，那你就更不能去了。庞贼无辜捉人，为的就是逼你现身，你若不出现，老百姓还存一些希望，盼你来日搭救，你若落入庞贼之手，白白牺牲性命且不说，那这一城的百姓，谁去拯救他们？”

    他拳头几乎能捏出血来，仰天长叹：“枉我李金龙空有一身武功和法术，对区区一个庞昱却束手无策，唉，可悲可叹！”

    “师父，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杀鸡焉用牛刀，要取回聚宝盆，徒儿这里倒有一计献上。”

    李爷欢喜之极，搭住徒弟的双肩问：“喔？是何计，快说！”

    矮子道：“师父，你们不是总笑我偷偷摸摸的吗？上回惦记您的宝盆……”

    “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重提，再说人非圣贤，谁没有不犯错的时候，只要能改，善莫大焉。”

    “师父，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徒儿虽无南偷的绝技，但以我的身手进出这驿馆也还是有些把握的，您若允许，我今夜便去将您的宝盆带回来给您，庞贼没了这项物什依仗，想必他也不会弱智到去为难一些老百姓。”

    李爷心道：“这个主意不错，拖上一拖，等到包公来，一切事情便可尘埃落定。”便道，“只是你要当心些，庞昱那厮心狠手辣，从不顾道义，若被人发现，不要只顾着宝盆，逃命要紧，这一次不行，咱还可再想其他办法。”

    “我理会得！”

    二人当下回了农舍，候到天黑，矮子换了夜行衣，准备行事，李爷出来叫住他，又嘱咐了一些要小心的话语，矮子甩给他一个完全可以的手势，然后潜入夜色，向城门奔去了。

    今夜无月，星斗阑干，正好给暗地里办事行方便，他睡不着，起来找书看，但二老膝下无子，又乃耕农之命，目不识丁，存书何益？因此他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一本书，更不敢算卦，恐课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这一趟苦差其中的危险性，李爷比谁都要明白，他本不想让矮子去的。

    但他知道一旦他阻止了，矮子还是要去的。

    因为这就是矮子，为了钱，可以豁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为了钱，真的不值得，也许在某些人眼中是这样没错，但他们不是矮子，不明白矮子缺钱的心酸。

    钱真的不是一个好东西，但缺少了它，往往就会被绊住了脚。

    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节骨。

    放弃一些东西，甚至是尊严，为钱而糟蹋自己，那是生活。

    就算要夺他的性命，李爷他也从来没有像今夜这么害怕过，不知为何，一颗心始终不能静下来。打坐，练咒语也不顶用，叹了一声，转入厨房，卷起袖子，利用晚饭剩余的食材，做了一桌子菜，又摆上酒，预备等矮子回来庆功。

    谁知一更过去，二更又尽，门口仍不见矮子的身影，恍惚间疲倦，打个盹，竟睡到了天亮。

    他一惊而起，饭菜早凉，奔至门口，除了晨曦的光晕灼目之外，再无其他，冷风寒过，他心头一颤：“难道矮子出事了？不不，他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指尖捏紧，正要袖里乾坤占课，外有百姓奔来告知：“财神爷，财神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李爷回头，见是一村汉，便问：“何事惊慌？”

    那汉子上气不接下气说：“你家的矮子被官府的人吊在城门口了，打得甚为凄惨！”李爷一听，虎步软了几下，身子一颤，什么也不顾，夺门就奔。

    此刻城门围了好些人，不像平时的那么指指点点，只因吊在上头的人他们认识，财神爷的随从。老百姓有心救人，奈何没那个能耐，只能干站着焦急。

    日头渐渐升高，北风刮来，只冻得矮子身上的伤，死命地疼，阳光把嘴唇晒得干裂了，嘴里全是渴意，他微闭着眼睛，手脚不得自由。他没有吭声，更没有被敌人的yin威屈服，心下只念：“师父，你千万不要来，这是庞贼的圈套……”念未尽，金光拖着一团怒气，一人有如天神，踏着步法骑奔而来，手中石子往前面一丢，绳子从中而断，矮子不由自主往下坠去。

    他知道，是他师父来救他了，他宁愿他不来。

    李爷抱住掉落的他，矮子大声怒吼：“你来干嘛！”

    “救你！”

    “我宁愿死，也不用你救！”

    百姓惊恐散开，设伏的弓箭手一齐涌出，将二人团团包围。

    李爷指尖凝聚真气便要反抗，矮子拉住了他，眼神示意，要师父先走，不用管他。

    师父再怎么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总有力竭的时候，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此刻的矮子，是真的什么力气也没有了，昨晚庞昱那一顿打，几乎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只怕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知道的，师父一个人是可以离开的，但他也知道，李爷不会丢下自己人独自去逃命。这，才是他为难的源头！

    李爷也知道，矮子宁愿死也不会连累自己。

    为了矮子，他放弃了一切的抵抗，束手就擒。

    矮子哭了，说：“师父，这不值得！”

    李爷笑了，只吐一字：值。

    这时师徒二人被押上公堂，庞昱一旁坐镇，县太爷升堂，喊过堂威，矮子要弯膝下跪，李爷捏住他的肩膀，一把提了起来。

    堂上惊堂木一响，喝声：“大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李爷公然不惧，笑辩：“我师徒二人所犯何罪？”

    “这……”狗官答不出话来了，偷偷瞥了庞贼一眼，庞昱一摇纸扇，离座起身，走到县官面前，推了他一把，将其搡开，狗官步履不稳，急向后堂退去，胸中怀怒，心想：“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这厮这般蛮横无礼！”

    想虽这般想，却不敢公然说出来，还笑嘻嘻腆着一张献媚的脸皮，恭请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