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欺人
柳芸闻此顿了步子，嘲笑道：“昨个可是刚来过的，现在又过来，还真是对这门亲事‘上心’呢！”说完扶着严嬷嬷的手转了方向，“走吧，先不去议事厅了，去老夫人的墨莲院看戏去。” 这出好戏柳氏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严嬷嬷看着自己夫人高兴，便也含笑扶着柳芸，脚步轻快地向墨莲院走去。 一行几人刚到墨莲院便碰着正下轿的林夫人，一身雪青色领口滚毛边的衣裙，发髻上戴着拇指大小的累丝嵌宝衔珠双合长簪，侧后边插着两把清花缠枝小玉梳，胸/前垂着一串颗颗圆润大小一般的蜜色珠串，面容普通，身上也再无其他，却贵气逼人，脸上微端着笑意，素手扶着丫鬟缓步蹋出了轿门。 柳芸见此换了笑意，客气礼貌的迎到林氏跟前见了礼，语带歉意道：“没想夫人会光临鄙府，未到门口迎接，失了礼数还请夫人恕罪。”说罢又福了一礼，“这群奴才真是偷懒耍滑，一会定要好好的责罚她们才成！” 林氏含笑虚扶起柳芸，“夫人快快请起，这穆府一来便觉着有一股子亲切感，特别是见到夫人，更是打心底里生出的暖意，哪里会计较这些虚礼！况且这也天寒地冻的，老夫人身子骨不好，还是在屋里等着暖和些。” 林氏边说边打量着柳芸，以前她虽没见过这柳氏，但京中夫人圈子中也倒也偶有听过，性情温婉贤淑，待人宽和，即便是顶着皇商的身份，在京中贵妇圈子中却也是颇有些体面的。 “夫人心慈仁厚，有您这般记挂着母亲的身子，我们穆家上下真是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柳芸从丫鬟手上接过林氏，亲热的扶着她进了墨莲院，接着便见正屋里老夫人疾步匆匆地迎了上来，几人又是一番客气见礼后才进了正屋落座，接着丫鬟鱼贯而入摆上了茶水点心。 “夫人快用些热茶暖暖身子吧，外边天寒，却还劳夫人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穆老夫人感激得说道。 刚从二房的落幽院回来，穆氏一身疲惫的还没缓过劲儿便听丫鬟进来说林夫人来访，她心里再是不愿意也得撑着身子起来迎了出去，可心里对这婚事的排斥却也不能显在脸上了。 二房经此一难，现在身边也只余下穆哲这么一个庶子，王氏那身子今后想再怀上怕也是艰难，王家对穆家有着情谊，两家这些年也是交好，如今却被一个姨娘闹的王穆两家差点便生了膈应，这个时候要是穆晴婚事再有不如意，王氏有个什么好歹，那王穆两家的情分便也到头了，恩将仇报，宠妾灭妻，就等着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吧。 穆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看这林氏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老夫人哪里的话，你这样说可就是见外了，当年我们家老爷还是城门吏的时候，和穆家老爷子可还有些交情的，这些年来往虽少了，但情分却是在的，按理啊我还的尊你一声长辈呢！”林氏放下茶盏莞尔道。 穆家这一趟林氏打扮也甚是用心的，虽没有满身珠玉，穿金戴银，但却也足够的贵气，身份和姿态摆在这里，只面上却也保持着亲近。 “夫人客气，我一介商妇哪里敢托大称夫人的长辈！老爷子当年倒也是说起过林大人，年少有才，聪慧英气，说是以后必得大用，这才几年的功夫，林大人便身居高位，眉妃娘娘也甚得帝宠，夫人真是好福气！”老夫人把话拉远了些，温和有礼却也保持着客气。 可柳氏偏不会这么想，她还等着看王氏的好戏呢，哪能让老夫人如意，笑意盈盈的奉承道：“上次宫宴上见着眉妃娘娘，只远瞧着便觉娴静端庄，宛丘淑媛，我可是好一阵赞叹呢，说是夫人的福气，可也是夫人的功劳，说句逾越的话，林大人官场顺遂一路高升，多半也是有夫人您管理内宅有方吧，要是能和夫人多亲近亲近，我也不用头疼我那两个小的了，可真想在夫人身上沾点福气呢！” 穆老夫人闻此一口闷气憋在心里，难受的直扯眉头，推都推不脱的事，她倒好，还真怕显得不够亲近，难道还想上赶着攀这门亲事不成！ 手抓着椅子的扶手瞪向柳芸，穆氏片刻才狠咽了下口气，扯出一抹笑意，“也不怕夫人嫌你嘴笨，要亲近哪里还轮的上我们，临邧城哪个功勋贵族家里不是夸赞林府，夸赞林夫人，这要是论起沾福气来啊，我们只远望着便就是福气了！” 林氏哪里听不出来老夫人的意思，虽是脸上泛着谦虚亲近的笑意，心里却是一阵冷笑，我一个府尹夫人，说好听点也算是皇上的半个丈母娘吧，来你这皇商府也是看的起你，给你脸面你倒还是推脱上了，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妇。 要不是为了宫里的女儿，还真的当一个破落的皇商谁都能看的起！ 林氏缓了缓，放低了些姿态含笑道：“看老夫人说的，定还是对这些年来往少了心里耿耿于怀，我这里可得赔个不是了。”嘴上虽这么说，可坐在那里却也纹丝未动，接着笑道，“我今天来此还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昨夜得了皇上的口谕，说是给月良赐了婚，是礼部韩大人家的嫡出四小姐，圣上恩典我们也是受宠若惊，我也是忙到了早间这才有功夫来府上一趟。” 老夫人闻此倒是松了口气，很是诚意的笑道：“那真是恭喜夫人了，礼部嫡出的四小姐人品相貌都是极佳的，这些年在京都也是颇得赞美，皇上还是念着林家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柳芸一下子便有些变了脸色，手上攥着帕子，心里暗恨，没想到这都被她王氏躲了过去，还真是失了儿子换来了运气咋的。 但她也很快便整理了情绪，跟着老夫人夸赞了那么几句，末了还道那礼部四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林氏把两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优雅的端起茶轻抿了口才接着道：“这临时下来的旨意我们也是措手不及，但林府也是有声望讲诚信的，之前在府上来谈的亲事，我也是给眉妃娘娘通了口信的，她也很是喜欢，便也亲口许下了话，如今就是怕有些亏待了府上的姑娘！” 柳芸眼里漫上了舒心的笑意，只听林氏接着道：“这事说来还得给老夫人陪个不是，昨个过来倒是我把府上小姐给弄错了，我那孽子看上的不是府上的三姑娘，而是二姑娘雲嫣。” 正房里一阵安静... 一张绣梅花的帕子无声飘落到地上，那梅鲜红的就像柳氏心上滴下的血，她的笑还挂在脸上，却僵硬的怎么也开不了口。 事情怎么会成这般模样，不是要娶的是穆晴吗，怎么可能看上的是雲嫣！林月良那个纨绔浪荡的样子，斗鸡走马，欺男霸女，雲嫣怎么能嫁给他，这会毁了雲嫣一辈子的幸福啊！ 且不说林月良的为人，就只是前一阵子点翠楼的那事，雲嫣便和那林月良不对付，这还能再看对眼，真当穆家是那好欺辱的。 穆老夫人被这连番的信息冲昏了头脑，也是没缓过劲来，这晴儿的事情眼见着便要落下，怎么又多出了雲嫣来，这林夫人还真当这穆府的姑娘是嫁不出去了不成，此时脸便有些拉了下来，“夫人此话怎讲？” “我也是回了府上才知道的此事，心里很是歉意，本想着亲自来府上的，但那会皇上的赐婚口谕又来了，这便就耽搁了下来，好在阴差阳错我那份薄礼也没给错人，这事眉妃娘娘也已训斥了我，点花会上她也喜欢雲嫣那姑娘，说她一见便觉得是个貌婉心娴，兰心蕙性的，因此娘娘特意传了话下来，说是我们王家有言再先，也不能对不住穆家，便想娶了雲嫣做贵妾。” 林氏说着温婉亲切的看向柳芸，“来时本还担心，但听着夫人之前的话，我可算是放下大半个心了，我其他不敢担保，但对雲嫣还请夫人放心，虽是贵妾我也会把她当亲姑娘般疼爱的，万不会亏待了她去！她年岁还小，也怕离了府上会不习惯，眉妃娘娘便想着让府上庶出大姑娘一道过去，她们向来亲厚，这样也可以做个伴！” 柳芸此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刚刚干嘛就那么嘴欠的慌，表什么亲近！一会看上三姑娘，一会又看上二姑娘，还真当他们穆府的姑娘是那大白菜，任你林家挑选！不就是有个稍微得宠点的眉妃吗，还真当自己是那皇上的丈母娘了，想怎样便怎样了？那眉妃在皇后娘娘面前不还是得收起她的样子装孙子吗！ 想当年的穆家也是风光无限，现在虽是有些没落，但好在自己的娘家正发展得势啊，自己的儿子也是争气，雲嫣这一辈子怎么才会是个区区的贵妾。 最让她不能容忍的还有穆芷墨为什么也要跟了去？那贱/人生的野/种凭什么？ 柳氏咬牙且此，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