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所在地
苏凛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好好传达到，因为他的脑子也很混乱，从知道余敏儿可能会出事，从三教那边赶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是如此。之后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足够让他的大脑能够平静下来的程度。就连苏凛自己，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无法保证，在拥有充足的思考时间的情况下，他还会做出那种冒险的举动。 之后在和余敏儿的一番争执中，他也只是凭着直觉把没有理清的句子喷出嘴边而已，有些话语，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好好理解，当然也更不可能去期待余敏儿能够明白。但是现在，余敏儿的眼神，就好像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反倒让苏凛自己有点惊讶了。 “喂，那个，你们——诶诶诶诶诶？！” 突然传来的惊呼出现在苏凛的身后，而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几步之外站着的Evalia，一只手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他们。 “诶？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想看的，只是因为听到动静才跑过来——啊不对不对，比起那个，你们现在是……” “哈？” 如果没有Evalia的提醒，苏凛大概还没意识到他和余敏儿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根本不需要再去细看，仅凭身体的感觉，他也能够反应过来了。 刚才他和余敏儿相拥在一起，从奈何桥上面滚到了草丛里面。余敏儿在下，而他则骑在她的身上。尤其是之前争吵的时候，为了压制住她的挣扎，苏凛还俯下身体，用力把她的两手全部都死死地摁在地上。而这种情况，虽然当事人大概会理解，但是在匆匆赶过来的Evalia眼中，显然就应该是另一回事了吧？ 看她那种惊慌的表情就能明白了。 “呃——” 苏凛感觉到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末世电影中不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吗？在感觉求生无望——或者正是被强烈的求生欲望折磨之下，人们都会变得越来越疯狂，做出抢劫、杀人甚至强暴这样的行为，那也应该属于PTSD的一种。难道说，自己刚才的样子，在Evalia的眼中就是这个样子吗？因为失去了希望，所以开始暴露丑恶的一面，侵犯身边的女性？ “诶，那个……千、千万别误会！”苏凛摇晃着双手站了起来，“这个，我觉得可以解释的，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苏凛低头看看余敏儿的眼神，好像除了戏谑之外就只是平淡，也并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 当然，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去死吧！” 在苏凛完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余敏儿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苏凛蓦然吃痛，惨叫一声，重重地朝后摔在了草地里面。还好，那些柔软的草叶起到了不错的缓冲作用，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会被直接摔晕过去。但饶是如此，身上也是痛得不轻。 “喂，你干什么啊！” 仅仅是这样的冲击，当然还不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且在他看来，余敏儿似乎本来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她只是站在那里，不顾身上沾着的土灰和草叶，得意洋洋地俯视着苏凛。 “谁让你打我的？” 余敏儿抱着胳膊，冷笑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这算还你的，扯平了，哼！” 说着，她也不再理会苏凛惊愕的视线，大摇大摆地从他的身旁走开，向着不远处站着的Evalia那里靠了过去。 这算什么啊？到底是有没有在生气啊？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而且…… 苏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总感觉，明明是在灵异故事之中，却意外地多了一种轻松的气氛呢。唉，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 好歹是和Evalia解释清楚了，苏凛可不想背上一个“XX犯”的恶名。如果传出去的话——而且还是由Evalia这样漂亮的留学生妹子传出去，别说苏凛以后没法做人了，搞不好引起什么国际问题都说不定。 “呐，是我的感觉错了吗？” 余敏儿突然开口了。 “什么？” “呐，我记得，当时你是从桥的那一边——也就是我们原来所在的那一岸跑上来的，那么你把我推开以后，我们应该是一起沿着桥面滚到了另外一岸才对吧？” 她指着走在一旁，不明所以的Evalia。 “那样的话，艾娃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比我们要先到对岸吗？” “对岸？”Evalia疑惑地歪了歪头，“那个……我一直都在这一边啊，因为苏凛之前说让我在原本的建筑工地入口那里等着。后来我听到奈何桥那边有你们吵架的声音，所以才过去看看的。” 余敏儿再次向苏凛投去疑惑的目光，这让苏凛稍稍有些得意。怎么说呢，有种“被依靠”的满足感。 他竖起一根手指。 “这个啊……我倒是觉得，‘此岸’和‘彼岸’没什么区别的。” 余敏儿蹙起了眉头。 “如果打算解释的话，请你说中文。” 用这样的方式冷冷地指责道。 苏凛耸了耸肩，说道： “我的意思是啊，如果奈何桥真的是神话中那一座的话，要想通过它，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是亡灵，第二，是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世。照我想来，很可能没有做到这两点的话，就无法‘通过’奈何桥，只能在忘川此岸徘徊。” 余敏儿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是这样吗？我在桥头看不到对岸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因为我还没有死，所以两岸对我来说都是相同的，自己当然不可能看到自己。……不，等等，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单单是凭猜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而苏凛却没能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同样陷入了沉思。 ……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好像顺口就说出了这个猜想，而且在自己的心里，那就是确定的、不容置疑的事实一般。但是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苏凛却完全没有头绪。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他也并没有找到关于这个的线索，至少记忆之中是没有—— 等等！ 苏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刺穿了周围的空气。 记忆？ 这个关键词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明起来。 没错，就是记忆！ 刚才说出去的话语，好像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一样。而且不仅是关于奈何桥的信息，还有在五教二楼看到的那幅画的第一个画面，名为“LetheAndCharon”的那个画面，之前不能理解的地方，现在也好像完全通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这暗红色的天空刚刚出现时，苏凛从心底所涌现出的那种熟悉感。心头的不安愈加膨胀起来，他现在总觉着，自己和这片地方有着某种联系，某种—— “你怎么了？喂！” 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对，余敏儿捅了捅他的胳膊。 “啊？哦，没什么。” 苏凛轻轻呼出一口气。 算了吧，灵异故事里面，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起在意那个，现在更重要的是—— “呐，余敏儿。”苏凛回过头来，“既然你听过那三个小鬼的谜语，应该也理解了吧？所谓‘离开’的含义。” 余敏儿愣了一下，紧接着，用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 旁边的Evalia确实一点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之前奈何桥上的事情，因为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也没有多问。但是这一回，她察觉到了，两人是在讨论完成这个灵异故事的方法，于是慌忙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一只手，说道： “喂，我还没明白，解释一下给我听吧？” 对于她的请求，苏凛并没有拒绝，事实上，他觉得，余敏儿很可能也没有充分理解，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的意思呢，是说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我们原本应该所在的锦衣学园！” 片刻的寂静，余敏儿倒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但Evalia愣了一下，转而惊讶地叫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这儿分明就是——” “我知道。”苏凛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像，不，应该说是几乎完全一样。但正因为如此，所以破绽也很明显。仔细想想的话，之前那个树林，在原本的学园里面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吗？” “那个……有可能是九方九世书特意加上的吧？那种怪书，就算说能够一下子造出一片树林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确实。”苏凛又点了点头，“但是，那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听你们之前的描述，在树林里面只是发生了田澪维被厉鬼杀死这一个事件而已，跟线索根本无关。那样的话，就算是不特别加上那片树林，让这个事件发生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吧？” “这个……” 苏凛没有给Evalia慢慢理解的时间，而是继续说道： “之前我也有考虑过很多可能性。比方说，艾娃，还记得吗？异象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曾经说过，这样的天象说不定全世界都能观测到，而在那之后，九方九世书就必须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和档案。仅仅是为了我们几个人的灵异故事，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因此我也怀疑，我们所处的地方并非是原本的锦衣学园。那么会是在哪儿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 “刚开始呢，我觉得，很可能它是让我们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就像是《猛鬼街》一样，鬼魂在梦中杀死我们的话，现实中的我们也会死亡，类似于这样的设定。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还是同样的问题——那片树林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幻觉，和现实中的锦衣学园完全相同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可能。” 说这话的不是苏凛，而是旁边一直思考着的余敏儿。 “这里不是锦衣学园，而是实际存在的，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