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道往事,杂陈五味
金不焕幼年是在一个偏远山村度过的,后来老家闹饥荒,为了不被饿死,才跑到京都投奔远方亲戚,因为勤快懂眼色,小小年纪的他很受那位远方亲戚的赏识,甚至还动用关系让他有幸进入五院做旁听。 金不焕虽然很努力,但跟天资纵横的五院弟子比起来,明显差了一大截,他深知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于是不再苦读,而是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结交权贵上面。 几年之后,昔日的同窗或入朝为官,或潜心学问,或仗剑四方。唯独他,因为天赋有限,再加上底子太过薄弱,最终落得一个无处可去的地步。好在当年他不遗余力的结交权贵,这会儿终于发挥了点作用,一个他昔日巴结过的同窗,凭借父辈的关系替他谋了一个城门守卫的职位。 虽然和其他同窗比起来,这个工作是寒酸了点,但比起老家祖祖辈辈的村民们,他已经算是出人头地了。 就这样,在城门守卫这个职位上他一做就是八年,如果他一直安分守己的做着这份安逸的工作,完全足够他在京都站稳脚跟。 但是看着昔日的同窗们一个个越爬越高,在天下间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光荣的做着小公务员工作的金不焕忽然觉得不再那么光荣了。 他时常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不,这当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很多,他想去西城春风巷睡身姿最妖娆的姑娘,想喝只为皇家制酒的古坛坊最香的美酒……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他想”或“我想”,可真正梦想成真的故事只存在话本小说里。 金不焕偶尔也会和同事们聊一聊他那些不着边际的梦想,或者拿他当初在书院里的那些飞黄腾达的同窗说事,当然最终只会得来身边人的一阵不加掩饰的嘲笑。 然而,就在他将要放弃自己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时候,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 有人找到他,让他证明翰林大学士林正阳等人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了城门,并承诺事成之后会给他不一样的人生。 当时的他像是一个落入河水中很久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当即激动的答应了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还有人证明了妖族的卧底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的下一个时辰,在城外秘密会见了林正阳等人。 接下来的事情,京都很多人就都知道了,以林正阳为首的多人犯叛国罪,满门抄斩。 金不焕不敢相信,他的证明直接要了几个朝廷重臣一家老少的性命,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从那一天起,他开始重视起自己,并无比期待着能够官升数级,从此飞黄腾达,成为别人巴结的对象。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事发后第二个月他被撤职查办,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刑部大牢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很多和他被关在一起的人甚至被折磨致死。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死,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喝最烈的酒,活着才能睡最sao的女人,活着才能将折磨他的这些人踩死在脚下。 到了最后,活着成了他求生的一种本能,这种本能支撑着他重新见到了明媚的阳光。 几个月后,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他被无罪释放,刑部的大官单独会见了他,对他“贪生怕死”的精神给予了极高的赞赏,并告知他这是刑部对他的一个考验,现在考验结束,他将成为刑部在西城的一把利刃。 然后那名大官给了他一份名单,要他在半年之内杀死名单上所有的人……半年后,金不焕带着那名官员进了他出租的小屋,房间内一个不少的堆着名单上所有人的人头。 从那一天起,金不焕和他的新搭档廖沙成了西城地下世界新的王者,一路走来所向披靡,直到他踢到了一块铁板。 …… …… “你到底是谁?”听梅如玉随意的道出他的生平往事,金不焕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要死了,对于这个世界可有什么要说的?”梅如玉看着嘴角不断有黑色血液溢出的一方枭雄,语气平静的问道。 金不焕咳出一大滩粘稠的血液,冷冷笑道:“老子这一生活的够本了,少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要杀要剐尽管来。” 梅如玉不再看他,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杜大人,你要不要送你的老同学一程?”梅如玉把厌恶的目光转向惶惶不安的杜玄成。 “老同学”三个字出口,杜玄成就知道眼前这个可怕的少年,必然对他也做了极为细致的调查,他当年和金不焕在读书时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杜玄成朝外面看了一眼,神庙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哪怕他叫破喉咙怕是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他绝望的看着阳光下心思缜密到极点的可怕少年,强迫自己从紧张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确定这名少年不是谋财,那只能是害命,害命自然是为了报仇。为官多年他一直廉洁公正,虽然暗地里“老同学”金不焕为他排除了不少异己,但事情处理的都极为利落,不至于落下仇家,如果正要算起来,那这个仇家只能是当年……小鞠儿呢?肯定是他抓了小鞠儿! “我女儿在哪里,祸不及妻儿,所有的恩怨冲我一个人来就行。”怂了一辈子的杜玄成终于硬气了一回。 梅如玉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个虚伪的男人,他朝前迈了一步不屑道:“据我所知,林大学士当年视你为己出,本打算将女儿许配给你,而你却妄为读书人,偷食禁果致使林大学士的女儿林茵茵未婚先孕。事情败露之后林大学士气的险些病倒,你非但不敢勇敢面对,反而称病不见林家人,让林茵茵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她在女儿出生以后,自觉羞愧难当,最终选择了一死解脱。” “而你这个懦夫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林正阳的头上,并数典忘祖的以一派胡言致使林大人一家老少人头落地……祸不及妻儿这句话这个世上所有人都能说,唯独你,不配说。” “我和你有仇吗?”已经恢复冷静的林正阳对梅如玉所言置若罔闻,并试图拖延时间等待奇迹的出现。 梅如玉想起话本小说上,一般大侠在行侠仗义之时都会说的话,回答道:“你我无冤无仇,我纯粹是看你不爽,取你狗命而已。” 杜玄成语塞,对于如此不安套路出牌的少年,他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的命,我来取吧。”一道温婉的女声从破败的石像一侧传了过来。 梅如玉诧异的抬起眼帘,一只身材肥胖的黑猫从石像的阴影后面走了出来,跟在它身后的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