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问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晴空去了这么半晌，满汉全席也该搬回来了。 院子里挺安静的，除了滴滴嗒嗒的水声就只有小丫头们在廊下压低说话的声音。已经午时了，院子里连主子带下面的仆妇都还没有用饭，每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今天厨房火太大被烧着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连小姐的饭都还没送过来？ 沈如画早饭吃得晚，现在还不饿。她希望着沈如真每天困在内宅，外面的事别太上心，不要发现肖羽的真实情形。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原来肖羽在鞑靼是个奴隶，肖老以前应该也是吧。听沈铁说肖老是他随便找的一个绝户的户籍给他顶上的，可不是奴籍。 啧，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院子里请安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这排场不用猜也知道是沈如真来了。她是要在这里用午膳吧，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不然不会这么晚。 帘子掀开，寒意与阳光一同挤了进来。沈如画跳下床来向沈如真行礼，叫她二jiejie，并殷勤的请她坐下。 “二jiejie是过来跟meimei一起用膳的吗？” 沈如真坐下来，让丫环们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上桌。 “这是自然。”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大jiejie，也不会耽搁到这会儿……饿坏了吧？” “没有。meimei起得晚，本不饿的，若不是疏月提起什么‘竹筒饭’，还不想吃呢。”沈如画乖巧的挨着她坐下。 “什么‘竹筒饭’？”沈如真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我却是没听过。” “jiejie没听过不奇怪，说是南方那边的一种吃食。”沈如画接过汤，“jiejie自己也吃。我让疏月去找些竹子来，咱们做着尝尝。” 沈如真在她鼻子上轻点，“你这个小馋猫，就喜欢捣鼓这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儿。”说完，沈如真顿了一下，“快吃吧，吃完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来了来了，沈如真一进门沈如画就有不好的预感，肯定有什么事。 装着心事，加之早饭又用得晚，沈如画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沈如真也放了筷子，她可是牢记蒋氏的教导，女孩子要保持仪态。 “吃不下了。”沈如画闷闷的说。 沈如真想了想，挥手让丫环撤了午膳，又把丫环们全都清退了出去。 这时屋里只剩下沈如画与沈如真二人，沈如真拉着沈如画坐到了炕上，摆出了一付要长谈的姿势。 “二jiejie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meimei知无不言。”坦白从宽，这是至理名言。不论如何态度还是应该端正的，负隅顽抗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需要沈如真帮忙的事还多着呢。 沈如真定定的看着她，大概是想看看她这话的可信度有多高。可看沈如画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脸上恰到好处的无辜表情，又觉得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她这个meimei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你先告诉jiejie，碧汀为什么去前院，她打听什么事去了，为什么去？”沈如画用后脚跟想都能猜到，沈如真肯定已经掌握全部情况了。以她在沈家的势力眼线，除非她不想打听，比如沈铁的事。只要她想，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这么问，不过是在试探她是否说真话而已。那么这就不是她主要想问的，她想知道的事还在后头。 “是我让碧汀去前院打听一下，看父亲在不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沈如画果断的说出实情。 “你为何要让碧汀去打听父亲在不在呢？”沈如画早猜到她一定会问的。这谎话就得半真半假的说才能让人相信，她可不敢说是因为肖羽的事。 “因为……因为……”沈如画对着手指，做不好意思状低着头小声说：“昨天跟大jiejie吵嘴，我怕……我怕大jiejie去向父亲告我来着。” “怎么会呢，大jiejie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不是这样的人。”沈如真释怀的笑。沈如画的担心有道理，可沈如真却觉出一丝违和感。以沈如画的心智来说，这样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但以她的年纪来看，又觉得她的担心可以理解。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如画能看出沈如真笑容里的牵强，她应该是不太相信的吧。但自己是她的meimei，她不愿意怀疑自己的meimei才强迫自己相信。沈如画觉得有丝感动，但真话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忍了忍，终是没说。 “还有一事……”沈如真犹豫着说。 沈如真向来是爽利的性子，少有见她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沈如画没出声，静静等她想好了再说。 “你……你为何把我与骆公子单独留下？”沈如画发现她的脸浮起了一丝红晕，是少女怀春了吧。 遇到沈如真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沈如画却没什么忌讳了。 “二jiejie说哪里话，你与骆公子并非是‘单独’留下的。先不说大jiejie与韩家哥哥还在坊市里，你身边不还有紫绡跟着呢吗。”那个骆品彦可真是讨厌，除了一张脸就没什么值得赞赏的地方。她二jiejie看来是有些动心了，这样的绣花枕头配上讨人厌的性格，可不能上了他的当。一定要当机立断，将这种子掐死在萌芽状态。“其实meimei是觉得骆公子有些招人烦，但jiejie似乎并不讨厌他。若将他一人留在坊市，确实是咱们失礼了，所以才把jiejie跟他留在一起。因为想着还有紫绡在呢，若jiejie也烦他了，可以跟紫绡说话解闷的……”你真是误会了，就算当时有撮合的意思，现在也没有了。 “meimei讨厌她吗？”沈如真眼中的心型泡泡被沈如画一一戳破，吃惊的问。 沈如画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很讨厌啊。” 听到沈如画的回答，沈如真混乱了。骆品彦长得一表人材，又与沈如真同年。虽不知道家境什么样，但看他与韩谓谦交好，两人的家境应是差不多的。韩谓谦既然能与沈如清结亲，那她与骆品彦……只是没想到沈如画对骆品彦这么抵触。 见沈如真一脸落寂，沈如画有些好奇。若沈如真确实喜欢骆品彦，她是拦不住的。况且只是沈如画不喜欢而已骆品彦，又不是骆品彦不喜欢沈如真，有必要露出失恋的表情吗？ 沈如画迟疑着说：“meimei……不喜欢他而已。jiejie若真喜欢，不用管meimei的。”她的想法不重要，好不好。勇敢的追求真爱，是沈如画一直很羡慕的。 前世就是因为胆小，才错过了…… 她发过誓，若能再遇到令她动心之人，一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只是自那之后，便再没遇到过。 “怎么会不重要。”沈如真蹙眉，“母亲去世，咱们姐妹都得守制。三年后大jiejie就出嫁了，我那时也十五，便也在家呆不了多久。三年后你才七岁，旭哥儿才三岁，把你们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况且父亲……肯定会续弦的，我出嫁以后……定会时常接你们过去住，你若不喜欢他，又该如何相处……” 大姐，你会不会想得太远了。三年之后是个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就算真嫁给骆品彦了，再不喜欢也是姐夫，还由得她来挑吗？ 她这二姐，看着爽利，有时候颇有些优柔寡断。沈如画懒得再劝，不选骆品彦正好，反正她也不喜欢。 如果沈如真要问她的正事是这个，可真让她松口气。“听说今天大jiejie去前厅帮你处理庶务了？” 嗳，别提了！ 沈如真叹了口气，“你道为何今日午膳用得这么晚？”不等沈如画回答她继续说，“我将厨房的事交给大jiejie处理了。本想着厨房都是做熟的，而且今日不需要采买没什么好清点的东西。结果有下面的人送了些鱼过来，大jiejie没跟我商量便决定午膳时多加道菜。也不知她以前在外面的酒楼吃的是什么鱼，今日便也要府里的厨娘照着做。厨娘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做得出？大jiejie便自己挽起袖子去了厨房，结果鱼没做出来，倒把今日的午膳给耽搁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如画真是服了她这位大jiejie了，真不知道韩谓谦拿她当个宝，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他前世是个消防队员，就喜欢跟在后面灭火？这品味，也真是绝了！ “大jiejie把没厨房给点着，你就该谢谢诸方神佛保佑。”沈如画调侃。 沈如真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昨日才惹了她，今日还敢拿她说笑。” 就这下手的轻重就能看出谁是真想打她，谁是真疼她的。沈如清那巴掌，能打得沈如画的脑袋“咣咣”的。 “只要她不去爹爹那里告我的状，我便不怕。”沈如画得意的笑。 “哦——，还有，那人……”沈如真压低声音，指了指书香苑的方向，“……你打算让他在咱们府里藏多久？” 藏多久由不得她，得看沈铁打算什么时候停止搜捕。 沈如画抓了抓脑袋，“这个……meimei也不是很清楚，只看正主要多久才被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