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节 【种下一颗树】
新大陆历二百三十一年四月三十日。 晴。 出战日。 一切准备就绪。 一大早，苏君炎就带着人去到了城外的凤凰林。 凤凰林是从前桐木城的盛景，全盛时期，据说桐木万千，有无数凤凰栖息而上。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凤凰林早就在多年前被烧成了灰烬，到了现在也没有复原，那些传说里的凤凰，也是一去不复返。 在出战前来到这片传奇无数的旧日盛景，是因为苏君炎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一件事。 “帮我一个忙吧。” 那个已经化作了天上星辰的男人。 那个素昧平生，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所有希望，一生都寄托在了他身上的男人。 “你有没有梦想？” 苏君炎在这一刻想起亚当。 在这个晨曦微明的早晨，在荒草凄凄的凤凰林之外，看着那些生长了千年的树木化作的灰烬凝成的尘埃。 想起了那个，魔种的始祖。 在这一刻，苏君炎忽然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乃至是幸福的。 哪怕，他的一生无比坎坷。 哪怕，这一路上千难万险。 哪怕，他也不得不在河流里被推着向前。 可至少，他还能去远方，他还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而那个男人，他只能做一颗黯淡的星辰。 “有机会回去桐木城，替我种颗凤凰木吧。” 苏君炎不知道自己执意要来桐木城，是不是有一半，是因为身体里有那个男人残留的灵魂在驱使着他。 但的确，当他站立在凤凰林的废墟之前的时候，他忽然很感动。 莫名的感动。 就像是看到了无数颗死去的桐木的影子，在清晨的时光里再次摇曳生姿，又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些凤凰，魂兮归来。 又或者是，那个离家多年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这片他魂牵梦萦的土地，落叶归根，和他久违的哥哥再度重逢。 苏君炎挖开土，种下一粒凤凰木的种子，郑重其事地将它掩埋好，就像是埋下了那个叫亚当的男人的尸骨。 又像是埋下了他所有的，对于未来生活的想念。 如果还能回来的话，真希望看看你长成参天大树的样子。 如果还有更多的时间的话，真想看看未来桐木再成林的盛景。 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老的走都走不动了呢？ “出发。”苏君炎猛然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大步向前。 他的远方就是中央王城。 新大陆历二百三十一年四月三十日。 北王苏君炎率领大军五万人，从桐木城出发，兵锋直指中央王城。 —————————————————————————————————— 苏君炎大军压境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中央王城。 相比于之前的人心惶惶，现在的中央王城就是彻底的风声鹤唳了。 全面放弃东部所有领土，防线收缩至中央王城。 这是要决一死战的信号。 没有人会不明白这个信号的意义。 一旦失败，人类真的就可能会灭亡。 所有人都开始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座，从前无数人挤破头都要挤进来的城市。 哪怕这座城市的防御力之强，是大陆之冠。 也从来都没有过被人攻破的记录。 但，魔种真的太可怕了。 他们的战绩，一路打来，都是不可能的胜利。 再加上整个中央帝国朝政的混乱，军部一家独大，实行独裁统治，王宫里王座上的那位皇帝只是摆设，这一系列的乱象，都让民众对于这个帝国已经没有了任何信心和信任。 所有人都对这场战争不看好，他们都想逃离这个即将成为大陆最恐怖的漩涡的风暴中心。 而好消息是，随着东大陆的所有力量的尽情收缩，温宁顿已经不再过于严苛地管制中央王城的居民。 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如何把这座大陆最大的城市完全变成一座军事堡垒。 所以他甚至是有意识地挤压那些城内居民的生存空间。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原本中央王城的数十万居民，居然是已经逃走了一半多。 而相对的，中央王城的驻军，从原来的常备军团五万人，暴增到了十五万之巨。 各种军械物资在中央王城之内，已经是堆积如山。 随便在某条中央王城内的小道上走路，都能够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巡逻。 这里已经是一只装满了魔动力炸药的炸药桶，就等着苏君炎来点燃那根引线了。 温宁顿对此倒是颇为满意，他甚至把每天在办公室对着大圆湖放松的日常项目，改成了在中央王城最高的地方俯瞰这座正在越加肃杀凛然的城市。 这是他的城市，他的战争堡垒。 他手中最锋利的宝剑。 而苏君炎，则是他手里，曾经最锋利的长刀，这种用自己最锋利的宝剑和过去自己最锋利的长刀交战的好戏，实在是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激动。 更何况，还有整个大陆作为最终的赌注。 无论输赢，都是英雄之举了。 “所以，我们那位亲爱的陛下，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可以告诉我吗？”在这种敌军即将压境的时候，温宁顿却是并不关心，而是问起了别的事情。 “似乎……暂时没有。”忠心的属下尽职地汇报着最新的近况，显然，那位以无能著称的当今陛下，并没有能够做出什么可以稍稍改变一下他命运的事情。 “没有关系，意料之中。”温宁顿对此也没什么意外的，他低头打开了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天边正在慢慢染红的夕阳，道，“走吧，我们去觐见一下我们久违的皇帝陛下，顺便……也该见见老朋友了。” “这是这个帝国的落日，也是这个帝国的清晨，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在废墟里重生，又或者在醉酒中醒来。”很难得的，温宁顿念了一句诗，他看着远处的夕阳，想起了一个叫阿特斯特的人。 以及，更多的老朋友。 苏君炎，我们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