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斩破仙尘在线阅读 - 24、剥茧抽丝

24、剥茧抽丝

    没等想出头绪来,宁徵言后脑好似被重击般剧痛起来,顿时就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和衣躺在赤明峰的木屋中,天光大亮,往窗外看,远处的空地上端端正正坐了道纤秀的身影,掌心之间火光飞旋,竟是正在炼丹修行的戚心。

    她挣扎着坐起身,朝窗外嘶声询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戚心闻言收了丹火,走进屋子端了杯水给她,道:“封山法阵已经撤去,你久未前来,我便过来看看,当时你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吞了丹药后才好些,究竟发生何事?”

    “师姐不知道赤明峰发生的事么?”

    一口气将清凉的水饮尽,宁徵言闻言十分吃惊,看到戚心认真摇头,她随即将之前的见闻一一说了出来,戚心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叹道:“难怪冥识山从此不再是三山八门之一,并且宣称闭关百年,据说那边会另外择修行门派补上,想来天下必会发生大事,只是现在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闭关百年?!”

    宁徵言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躺了大半个月,她咬住下唇沉吟不语,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戚心说了阵闲话,约定了下次聚会的时间。

    目送绿衣少女飘然离开后,她重新躺回床上,脑子里的念头像是惊涛骇浪般翻腾起来。

    刚才的交谈中,宁徵言并没有将最后被打晕送回山峰顶上的经历如实相告,也不曾让戚心帮忙寻找至此之后不知所终的小蛇,这些都是因为她隐隐约约觉得,从自己上了冥识山后,就像是落入一个暗局中,看不见摸不着,却不知不觉地算计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暗局的中心,便是那黑色令牌。

    前些日子看到的三山八门修士们联手对付冥识山,将其逐出联盟,起因就是和那黑色令牌极其相似的所谓“万劫符文”,而第一个对万劫符文表现出极大兴趣的是天苍子,让人不得不对他的身份起疑。

    知晓她身份的冥识老祖叶晖虽然一个字也没提黑色令牌的事,还留下了炼化阴气的功法,但根据戚心等人的来信,推算出那个地点的正是他本人。

    空峦峰主的俗家后代无意间得知了这个消息,大约是平日间漏了口风,却被一直在聆碧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妙音杀害,用不知道哪里来的秘术束缚了魂魄,带去寻宝,期间她甚至还广为传播这个消息,引来各方人士争夺,然而这一切却坏在宁徵言手上,杀人灭口的时候枉自送了性命,实在称得上是冤屈。

    妙音死后,聆碧峰又出了叛逃弟子,还牵扯出地位仅在峰主之下的长老。

    对此,宁徵言只能想到四个字,内忧外患。

    叶晖迟来一步,却没有在乎那妙音的下落,而是将她带上山了事,仔细想想,罚作苦役一事其实可以看做是让她修习那功法的伏笔,他说过炼化阴气需三十年功夫,那么三十年后,这样的因又会导致怎么样的果?

    退出三山八门,冥识山宣称闭关百年,而那个时候……

    她竦然而惊。

    到时候,如果她没有化作白骨,势必要开始修行,百年看起来漫长,对修仙者来说也就是转瞬即逝,百年之后,拥有那万劫符文以及上界之人的冥识山又会如何?

    洞天福地,万劫符文,这其中必然有一个联系。

    宁徵言唯一能够看到的联系,便是叶晖本人。

    只是,冥识老祖岂是她一个杂役轻易能够窥探的,而三山八门的决裂也断了她到外界寻找线索的路子,现在也就只有慢慢查探了。

    她不知不觉想了一夜,快到凌晨时撑不住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被饿得醒了过来。

    辟谷半年,宁徵言早就习惯了这种饥饿,她取出手镯里的药丸吞下,一股暖流在体内慢慢散开,驱逐了腹中空荡荡的难受感。

    “……现在只有一个头绪了。”

    她收拾整齐后走出屋子,按了按腰间的剑,望向浩荡山脉中那一点白色花海的方向。

    苏家。

    来信中对苏家语焉不详,戚心只知道苏凝然在苏家的事,就这也是罗葛千方百计打听出来讲给她听的,现在,查探苏家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做的。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苏家在流芳飘雪海。

    小蛇莫名其妙地失踪,身边或许还有人不怀好意地在旁觊觎,然而——

    宁徵言握紧了剑。

    她可以为了炼化体内的阴气,为了修仙而待在冥识山,忍受日复一日看守地火的枯燥生活,但绝不允许**纵算计,尤其是当这份算计伤害到她所重视的同伴。

    “苏家。”

    她轻声念了一句,毫不犹豫地往下山的道路走去。

    冥识山各峰之间都有修砌得整整齐齐的道路相连接,青石平铺,纵横交错,细密如蛛网,来往十分方便,平日草木森森,阳光洒地,端的是清凉幽静,只是宁徵言上山后几乎都和戚心他们混在一起,不是被带在飞剑上,就是守住那地火洞窟修炼功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坐在小蛇背上游走山林,很少老老实实地走这种山路。

    从一大早走到下午时分,路程也不过走了数十里,刚刚才到赤明峰底下,这里的景致又和山峰外围不同,那一边是乱石丛生,这一边是林深草长,花开蝶舞,看到从断崖落下的细小瀑流和下面清亮见底的水潭后,宁徵言无奈地坐过去休息片刻。

    她虽然极想一刻不停地到苏家查明真相,体力却已经告急,再不歇歇,恐怕待会儿就一步也走不了。

    瀑流的哗啦水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

    “……当初你我兄弟两个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有了奇遇后一同上了山,万幸蒙峰主收留,后来还拜在老师门下做了弟子,如今山上这个情景,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别的我不多说,我只问你走不走。”

    宁徵言皱了眉头,转身望过去,只见林子对面有两个一般高矮的人正在面对面地争执,面对同伴的劝说,粗壮点的那个只是冷笑,过了会儿突然叫起来:“我受不了了,这十来年只是让我们练功,干活,说是弟子其实和杂役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名头好听点,再说那冥识老祖得罪了三山八门,闭关百年?嘿,百年后老子都是堆死人骨头了!”

    “嘘,不可胡说!”另一个急得跺脚,“你这样只会牵连我!”

    “老子要走的人了,怕他个鸟!”话是这样说,那粗壮点的声音小了不少,絮絮叨叨抱怨了许多清规戒律,最后说,他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要回去看一眼家人,别人是跟着也好,是留着也好,总之都不会回头。

    她听了这话,别的都听不入耳,只是忽然在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修仙不成,百年后不也同样是白骨一堆。

    等到那个时候,或许除了坟头一座,世上再无证据自己来过。

    比起那个想回家的汉子,她还更可悲一些,别人的家都在这个世上,而自己却要在凡间苦苦寻找通往洞天福地的道路,若是事不成就死了,中洲云山的种种过往也就成了一场幻梦,就像前世那般,若不是机缘巧合,谁还会知道有那么个女人,度过了那样糊涂可笑的一生。

    原本宁徵言是练武之人,屏息偷听的时候对方发现不了,她这一恍惚,呼吸顿时有了痕迹,林子对面的两人都跳起来大喝:“谁在哪里?!”

    “赤明峰,宁徵言。”

    突然有所触动,她此刻的想法也有了转变,不是急忙躲藏而是直接站出来质问。

    “你们又是什么人,到赤明峰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个小小的杂役……”对方略带轻蔑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不必掩饰,我知道你们是要偷跑下山的弟子,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趁那两个人微微一楞的时刻,宁徵言出剑了。

    在瀑流边上,她发现了这两个人,而这两个没能发现她,这就是输赢的关键。

    她自幼练习剑法,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对方稍微一动就能够捕捉到攻击的机会,自身的速度和力气也比一般孩童大得多,斩杀妙音后更多了几分狠辣煞气,否则此后也不会假装昏迷偷袭冥识老祖。

    由于不清楚他们在山上学到了什么能耐,一开始她就使出了十分力量,剑光过处,这两个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哗啦一声,被衣襟兜着的凉水淋了两人一头一脸。

    “咳咳……怎么回事……”两人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已经被布带绑了起来,身上衣服撕得一条一条的,刚才那自报家门的女孩却站在眼前,扔掉湿漉漉的衣襟,提着剑表情莫测地看着自己。

    费了许多功夫,宁徵言才从他们口中掏出话来,原来冥识山宣布闭关百年后,一心修仙的还好,那些尚有牵挂的弟子们和杂役就在私下有了许多不满,不少人趁着封山法阵撤除后还未开启的关头想要偷偷下山,看到各峰的执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想回家的那个胆子也大起来,做了第一个尝试的人,他兄弟见局势古怪,怕他会有不测,急忙过来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