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醉
八月十五很快就到了。 现在狐奶奶说过的话，被王家当做圣旨一般，青儿和板儿这两个“命里相冲”的孩子，在青儿囟门完全闭合以前，在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呆在一起了。要么是青儿在里间睡，板儿被刘姥姥带着在外间，要么是刘姥姥带着青儿玩耍，板儿被赶出去满村子晃荡。 王狗儿八月十四早上，便进京去卖蝉蜕，到了第二日早上才回来，手里拎了大包小包。丽娘和刘姥姥等了一夜，生怕出了事情，如今看他平安，心里好生高兴。 丽娘迎过王狗儿，忙给他解衣打水，王狗儿却笑嘻嘻道：“丽娘，你看我扯的花布，合不合你的心意儿？”丽娘嗔道：“这么大的人儿，竟像个小孩儿般，说好了卖完就回，竟然拖到第二日，可叫我和娘挂怀，还以为你遇上了歹人。” 一边说着，一边却拿起床边的三叠布细细看了。一叠是玉黄底子染大红大蓝花并缠枝的棉布，一叠是纯褐色的葛布，一叠却着实小些，竟是碎花不断卍字纹的杂红杂蓝丝绸。 丽娘先看了那两叠布，就晓得棉布是给自己做衣裳的，葛布是与刘姥姥和王狗儿的，那丝绸向来都不便宜，看起来就是金贵东西，但这么一小块，也不晓得能做些什么，就是给板儿或青儿做夏衣，也是紧巴巴的。况且孩子长得快，现在做了，几个月后就不能再穿了，着实可惜，也不知道王狗儿买来做什么。幸好没给刘姥姥知道，否则又要来和王狗儿理论。 王狗儿看了丽娘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所想，将她往怀里一抱，笑眯眯道：“丽娘，这布却不是我买的，是一位旧交送我的。你也不要与青儿他们用，自己做了个小肚兜子吧。我这回子进京，见那里女子都时兴穿这个。” 丽娘被他一抱，脸上先就红了。王狗儿到家，她就闻见有酒味儿，现在看来，竟是在借酒装疯。听见他说做个肚兜，脸上烧的更是guntangguntang，还没挣脱王狗儿怀抱，又听见他说什么见京里女子都穿这个，瞬间僵住了身子，脸上就似被雪白的粉刷扫过去一样，红的还没下去，白色就遮了上来。 王狗儿看丽娘不对，忙一看，见她竟是已经满脸泪痕，忙道：“丽娘，你怎么了？” 丽娘抽噎了半天，才咬着牙呜咽：“你，你竟然和人喝花酒去，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那边床上，青儿正醒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马上就明白了老娘的意思，可不是么，这老爹若是不去青楼，怎么能知道京城女子时兴穿肚兜，何况又是一夜未归，还喝了酒。想到此处，青儿把小鼻子皱皱，婴儿的嗅觉还是挺敏感的，特别是成年男子身上的酒味，更加让人受不了。这个爹啊，平时看起来挺好的，难道竟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王狗儿看丽娘这样，马上会意，赌咒发誓的，说自己并没去那些地方，但事实就在眼前，丽娘怎么肯信。 丽娘抽抽搭搭，怎么哄都不好，咬紧了一口银牙，道：“你，我不怪你去找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我只怪你，跟人学些不好的。咱们……咱们家的家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兴许我没嫁来前，王家有些家私，你如何，我都不管，但你瞧瞧眼下……居然还跟人去那样败财的地界……就是好人进去，也当裤子出来，若是有个万一，染上什么脏病，往后……往后这日子，怎么过是好。” 虽然丽娘嘴上这么说，但就连旁边的青儿都看出来了，自家的娘亲，肯定不像嘴上说的那样担心王狗儿的身子，或者家里的日子，而是在纯粹的吃醋。王狗儿又不是笨蛋，怎么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王狗儿又要去抱丽娘，丽娘一转身，挣开了，王狗儿苦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这次，真是没去那肮脏地方。我又不是傻子，放着自家花骨朵一样的清白娘子不要，偏要没的的辱没自己。这肚兜子的事情，是我在京里见了位熟人，他家如今开了成衣铺子，便寄卖大户人家丫鬟做的里衣，全是这般的小肚兜子，却不是看了旁的女人身子。” 丽娘心里只觉得天塌了一样，这会被王狗儿一说，稍微有些释怀，但还是放不下心情，半信半疑的借驴下坡，抹干净眼泪，道：“那你为何不早说，害我以为你跟人学了坏去。” 王狗儿看丽娘擦泪，忙握住她手，用袖子一点点擦拭丽娘泪花：“哪里学了坏去，你猜那开成衣铺子的，是谁家？” 丽娘想一想，又摇摇头。 王狗儿道：“便是先前常在咱们庄子收东西的花家。他家如今发达起来，在京里头买了临街的两进宅院，另开了好几家铺子，那花小官和我有些来往，我与他解过一次难处，他那时说来日有报，我也未放在心上，谁知道他竟是个信人。” 丽娘听了，握住那绸缎料子细细的摩挲，果真觉得滑腻细密，并不厚实，可是偏偏握起来很沉重，她嫁人时也穿过绸缎的衣裳，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连眼前的料子一半都不如。 夫妻两个在这里说着闲话，青儿耳朵却支楞的老长，花小官？怎么这么耳熟，红楼梦里姓花的却不多，难道竟然和那个花袭人有关系。不过她在这个世界呆了有两个月，也有些明白了，除了金陵四大家，这个世界大了去了，要是她再大一些，一定要努力改变王家的命运，以后和红楼里故事里出现的那些地方，一辈子扯不上关系，也未尝可知。 和刘姥姥丽娘相处的这段时日，青儿已经想清楚了，如果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话，她们就是自己的亲人。再发生让刘姥姥因度日困难，跑去大观园放下脸面求情，被那群小姐丫鬟取笑的事情，她是不能容忍的。 青儿在这边出神，那边王狗儿已经把丽娘哄好了，还哄得丽娘笑嘻嘻的。青儿发现，自己这个娘笑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平时看起来有点呆，唔，不过看久了，会觉得那样呆呆的娘，也蛮可爱的。 丽娘笑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花小官。他不但送了这块绸缎给王狗儿，还告诉他，想和他合伙做一桩买卖。 前几年功夫，花家还困难的时候，花小官在乡下收东西，再倒卖至京里，发觉那些干菜，很是受高门大户喜爱，许是他们吃多了鸡鸭鱼rou，反倒觉得这些东西新鲜爽口，特别是到了春节前后，更是卖的金贵。可这些东西，在村子里，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花家如今开了间干果铺子，专卖些干果并糕饼礼盒，但照着花小官的意思，为了与别家不同，今年冬天还想添了干菜一项，可巧遇到王狗儿在他家成衣铺子隔壁卖蝉蜕，索性就留他吃酒，一来感怀他当年的帮助，二来问他有没有意思一起做这个买卖。 王狗儿自然很是乐意，与花小官一拍即合，第二天清早，又吃了一顿酒席，匆匆就回家里来了。 青儿听了，却隐约有些奇怪，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为何几年后，家里竟然穷困到要去贾府打秋风，但是这桩生意听起来很是稳妥啊，她小脑袋有些明白不过来。难道是她这只穿越的蝴蝶，翅膀还没来得及扇动，就让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么？ 想了一会儿，青儿累了，倒头就睡，既然想不明白，那还想这些干嘛。总之，事情听起来不错，只要有个好的结果，那什么都好。 夜到了。银盘大小的月亮挂在明空，照的世界一片银辉，茅草房子竟然也像水晶宫一样，院子前几颗婆娑的皱皮老枣树，竟也似仙树一样。 桌子被抬到了院中，摆了时鲜的瓜果和刘姥姥自己做的月饼。 王狗儿自屋里抱着青儿出来，手中还拎着把小酒壶，一屁股坐下，顺手把酒壶搁在眼前。 青儿眼睛咕噜噜的看着桌上瓜果，有石榴，有西瓜……好想吃啊！吃了几个月的奶，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青儿坐在王狗儿腿上，对着桌子啊啊的叫唤，嘴边流下两道明亮的涎水。 “乖青儿，听爹的话，你还小，不能碰那个。” 青儿才不管呢，继续叫着，不依不饶的扭身子。 王狗儿犹豫几下，似乎又有些得意，一看旁边，刘姥姥还在灶间忙活，丽娘去村里种了桂树的人家讨桂花，好养在水里闻香气，人还没回来。四下无人！于是迅速的拿起一根筷子，伸进长长的酒壶嘴里沾了一下，塞进诧异的青儿嘴里。 青儿嘴巴一下子被火烧了一样，都有些麻木了，眼睛一下子水汪汪的。还没反映过来，王狗儿又沾了一筷子，再塞进青儿嘴里。 “哇！”青儿大哭起来，好辣！人家还是孩子好不好！老爹你不能这么无良吧！一下不够还来第二下。 刘姥姥听见青儿哭声，忙出来，看见王狗儿一脸无辜的抱着孩子，放在腿上颠来颠去的哄着。青儿蹬胳膊蹬腿，脸涨红的跟喜蛋一样。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板儿也从屋里出来了，正趴在王狗儿另一边腿上，举着咬的坑坑洼洼满是口水的石榴，往青儿脸上凑，嘴里模糊不清的说着：“妹，青青，吃，吃……” 好嘛！一团糟了！刘姥姥脑袋都大了。再一回身，糟了，灶下烧的柴火快燃尽了。 再过一会儿，捧了一瓮清水桂花的丽娘回来时，青儿反倒安静下来，红着脸蛋睡着了。王狗儿看着青儿红的似乎要滴水的脸蛋，又是懊恼又是心中有鬼，干脆频频给刘姥姥和丽娘劝酒，生怕她们发现了什么，反倒是自己没喝多少。 于是一晚上，家里所有女性，都醉得人事不知。夜里，王狗儿成亲四年来第一次，也是平生第一次下厨房，做了两碗味道不怎么样的醒酒汤。 —————— 唔，今天有点晚，周五，爹妈来看我，顺便把我弟扔给我周末用以解闷（其实是他拿我解闷，崩溃！看青春期的小孩神马的最讨厌了！），于是你们懂的，白天没时间写，一直在外面。但是字数神马的都没有少哦，飞吻大家，请继续投票点击俺，狠狠滴啊，别怜惜啊！ 青儿：妈，你是我亲妈！你快走啊，别在这丢人啦！ 鞠躬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