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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子外有个学校(1)

      九月二号,苏宛如接到了汇英中学校长关山南的电话——她被录用了!

      咦?都已经开学了呀!

      暑假里,苏宛如去汇英中学应聘,关校长的女儿关志玲,学校英语教研组的组长,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昨天都开学了,苏宛如本以为没戏了…嘿!忽然邻县有个孔子国际中英文学校开张——了不得,又是论语,又是英语,国际学校啊!——汇英中学的一个英语老师不由得被高薪吸了过去。

      学校最怕的就是你九月一号就走,八月三十一号才说!可是,人在想奔新主又念旧主恩的情况下,辗转反侧,反复思量,举棋落子,何其困难!

      反正,他这一走,苏宛如就来了。

      呵呵,人谁不是在夹缝里生存?不知道哪个石头蛋被命运女神挪动一下,你就能冒出头来,见到阳光!在这之前,你只管卯足劲儿就是!

      …

      话说上个世纪末,这个世纪之初,别说山东省,光这个小城一下子冒出来多少民办学校!这不,城北出了一个小小的中专,给一造纸厂培养人才。据说,某造纸厂的厂长就是这儿毕业的。后来,造纸中专因故停办,改为民办高中。

      刚开始,招生那个容易啊,连广告都不用做,学校老师光守株待兔就行——对那些想上高中,但是不够一中分数线,又交不起高价的,这个汇英中学就是唯一的选择;那几年甚至偶尔还能蹦出几个本科生来!

      现在可就不一样啦,自从王广明来办了个广明中学,招生全靠老师们登门入户,一个一个地请,简直像清华北大抢状元!

      要是老像现在这样,谁教谁来招生,办学难着呐!

      …

      汇英中学到现在已办了大约十年。

      三个校长,一个是冯校长,年纪最大,每天按钟按点来,按钟按点走,主要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因为小城罕有雾霾,校园又在县城的尽北头,旁边就是桃园,空气极新鲜;校园内鲜花盛开,孩子们朝气勃勃,或如龙似虎,或娇艳如花,那欢声笑语,那龙腾虎跃,光看着就开心啊!再说身在学校,一有事情就能马上知道…

      负责人主要是钟海光校长和关山南校长。

      钟老和关老现在都是70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都是县一中的中坚老师。钟校长在一中待了17年,其中10年是教务主任;1983年,县实验中学新创办,他去开辟新天地,在那儿又待了18年。而关校长在一中当了许多年领导之后,去党校又当了很多年的校长。反正二位老人都积累了一辈子的教学经验和管理经验,为县里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堪称教育家。

      …

      苏宛如一接到电话,马上简单梳洗了一下,然后火速赶到学校!——骑自行车从家到汇英中学校是十分钟…你以为这小城有多大?小得非常舒服!

      顺着丰收路,过了法院往北,大约二里,路西有个很大的桃园;到头往右拐——只能往右拐,因为往前还是桃园,没路了,——路北就是汇英中学。

      进去对着大门是红艳艳的五星红旗,在蓝天下猎猎飘扬;东边一座楼,是老楼,楼后是食堂;西边一座楼,是新楼,楼后是宿舍…站大门口往里看,校园很美,满眼是一棵棵紫薇和一簇簇月季花——紫薇又叫百日红,和月季花一样,也是花期极长的…

      …

      进了校长室,跟两位校长见了面。

      关校长年过古稀还显得身材高大,面孔很像曼德拉;钟校长不到一米六,圆圆的脸,圆圆的头,要是戴上那种厚厚的军用棉帽子,则像极了雷锋叔叔!

      他们俩很严肃地说:“从现在起,苏老师,你就是人民教师!教高一(1)班和(2)班的英语,另外还是(1)的班主任!”

      哎呀!也太重用我了吧?如何教英语,我还得现学呢!…我是自学的,自考的,又不是师范类毕业的!

      你当什么不当什么,取决于学校的需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又没教学经验,你以为我们愿意用你!我们考虑了一天才决定要你来!)

      哦?!

      数学老师、语文老师、历史老师、地理老师,都是退了休来的,有六十的,有七十的,人家是来发挥余热的,犯不着成天跟小孩们淘气!化学老师、生物老师、政治老师都是兼职的,你这个英语老师正年轻,你不当班主任不,谁来当?

      我不是不想当,而是…我该行吗?

      在干中学,学中干!

      …

      其实苏宛如太想干点儿什么了!

      …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股原始的强大的力量,推动者着他(她)的人生,决定着他(她)每一天怎么活,每一步怎样走…

      你怎样解释为什么有的富豪的孩子偷东西并以此为乐?你怎样解释梵高为什么非要用那样流动而颤抖的笔触画星空,为什么非要把向日葵画得灼灼如燃烧?他卖不出去啊——他生前只卖出一张!他干嘛不当个专门的画匠,人家叫他画啥他画啥,人家叫他怎样画他就怎样画,好挣口饭吃!…

      解释为什么,那是心理学家的事;而作为那个富有的小偷,作为梵高,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他们只知道——“我就要这样做!”

      你看见小男孩撒开车把骑自行车的时候多么得意,多么骄傲了吧…

      “妈,你看我!多厉害!”

      “危险,孩子!不行!”

      如果摔不倒,小男孩一定会趁他妈看不见,再来一次…

      小男孩长大后,他的每一次成功,是不是都在复制童年大撒把的快乐呢——“妈,你看我!”

      聪明的他,在高中可能会与学校签下生死状,进奥赛班,不玩高考玩奥赛,然后通过保送进清华北大!

      …

      大撒把也好,玩奥赛也好,那份得意,那份骄傲,是不是就跟世界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差不多呢?——除了升国旗奏国歌的激动以及对艰辛的冠军之路的回想?

      …

      如果苏宛如幸运如朗朗,如果她爹在她幼年时一发现她有天分,立即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说不定苏宛如也会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师…(现在先甭想大师了,先当个老师吧!)

      可是苏宛如平凡如你我——苏宛如既不是后印象派的梵高,非要那样画;也不是郎朗,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除了弹琴,这辈子没有可能干别的;她也心理也极为正常,就像你我,就像99.999%的人,心甘情愿被道德绑架,也不愿像那富豪之子以触犯法律为乐…

      …

      那么苏宛如这辈子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