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告别
山崖边，立着一位黑衣少女。 少女的马尾被山风吹起，吹出了万千丝缕，吹出了乌亮晶莹。 邬小毕抬腿登上前方一块突起的岩石。 她站在岩石的边缘，俯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往昔如昨，她犹记当初从这崖上摔下去的感受，有惊慌，有恐惧，有后悔……但到了最后，反而归于平静了。 邬小毕收回视线，转首看了眼身边齐肩高的朱红果树。此树的枝叶间缭绕了淡淡的灵气，树龄约莫一百二十岁。 朱红果树乃是一种低阶灵植，与荆棘藤一样，只有长到了一百年后才会初次开花结果。此后，便是每十年结一次果子。 看到朱红灵果树，邬小毕倒是想起了一段有趣的坊市传闻，说是世间有一颗通天圣树，上能达无尽虚空，下可至冥域黄泉。树灵一念间，便可号令万千世界的草木精灵。 邬小毕当初在宛城酒楼听到这段绘声绘色的描述时，便暗自笑着摇摇头，若世上真有能通天的圣树，人们就无需如此辛苦的修炼了，早就争着去爬树喽。呵呵，这不过是某些进阶无望的修士对渺茫前途的一种精神寄脱罢了。 邬小毕轻甩脑袋。世间最可怕之事，不是前路有困难重重，而是在困难前丧失了斗志和信念。邬小毕回想起曾经那些挫折和打击，不管是最初的修为不得寸进，还是后来的修为全失……她都不曾轻言放弃过自己。谁人没有过困顿失意的日子，但若自甘堕落了。那么，一阵子的挫折有可能变成一辈子的失败。 所以每当邬小毕遇到困难，她总会在心底提醒自己：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努力，再努力多一点！ 或许，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信念。 邬小毕灵台一片清明。渐渐地。周身形成了一道道灵气漩涡。 这些漩涡把狂躁的山风阻隔开来。 邬小毕静立于漩涡中心，陷入了顿悟的状态，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 灵力漩涡渐渐散去，邬小毕缓缓睁开眼。本已聚拢垂下的马尾突地又被山风吹得飘扬而起。 刚刚那持续了五息时间的顿悟，让邬小毕的神识突破了练气九层顶峰的隔膜，一举到达练气十层初期。 不过，她的修为却受灵根、经脉和功法的三重制压，未得寸进。 邬小毕脸上已然没有了初次进入顿悟时那种激动和狂喜。有的，只是得之不惊、失之不恼的淡然。 因为在此次顿悟中，她虽没有长进到修为。可却对道心多了一丝懵懵懂懂的感悟。 这，便足矣。在邬小毕看来，没有什么东西能抵得上一颗强大而坚定的向道之心。 邬小毕伸手抚过朱红果树盘虬的老枝。 这朱红果树的根。不像荆棘的根般受灵虫喜爱。所以，只要没人破坏，基本都能慢慢地长到一百年以上。 朱红果树的精华在于其果实上。 朱红灵果，乃是火属性妖兽极爱吃的一种灵果。能增加妖兽体内的火能量。但它毕竟是低阶灵植产出的果实，所以只对三阶以及三阶以下的火属性妖兽有效。 它还能被制成“朱红爆速丹”。利用朱红灵果内爆烈的火属性能量，达到一瞬间的爆发提速。这“爆速丹”倒是能给所有的妖兽服用。但同样只对三阶以及三阶以下的妖兽有效。 不过，这丹药的提速时限仅是一息时间。功能有些鸡肋。所以市面上较为少见。 邬小毕想起了当年踏剑而来的白衣少年，想必他拿走朱红灵果便是要制成“爆速丹”给青羽鸟用吧。 邬小毕收回手掌。这颗朱红果树似乎在这些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一丝变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的高，一样的茂密。但自己却变了。从一个九岁半的世俗女孩，变成了十五岁的少女。 五年有余的时光，转瞬间。便如崖上山风，飘散无踪。 邬小毕日渐长成的美，越来越难掩饰。她任凭山风把发丝打乱遮住脸蛋，却不去理会。 五年，对于朱红果树来说或许还太短。短到连一次开花结果都不够用。 但若把它移植进仙石空间里，莫说五年。便是一个月也可挂果了。 邬小毕单手摸出一把玉铲，小心翼翼地挖掘着朱红果树的根系。 …… 她回到院子后，迫不及待地闪进仙石空间内，把朱红果树种下，随便打理打理药园中的灵草。 一个时辰后，正在修炼吸纳混沌灵气的邬小毕被仙石空间传送了出来。 她无奈摇摇头，既然没有了空间里的浓郁灵气为依托，便也只能靠服用中级聚气丹来修炼了。 邬小毕盘腿坐在草蒲团上，反手摸出一颗中级丹。正待要服下打坐，却听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把丹药放回储物袋里，瞬息运转起“混沌降灵术”，犹豫了一下，邬小毕还是把练气三层顶峰的修为稍微提了提，压到练气四层初期的模样。毕竟过了这么久，若还不进阶倒也会惹人疑的。 做完这些，才起身迎了出去。 …… “有人吗？” “丫头，我是陈爷爷。” 闻言，邬小毕脸上不由地挂了真诚的浅笑。 她加快脚步，伸手开门。 “吱呀~”一声。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修士。 比起五年前清烁，现下的陈隆倒是有些苍老了。 他眯眼慈爱的笑道：“呵呵，丫头，陈爷爷来看你喽。” 邬小毕笑回：“爷爷快到屋里坐。” 话音刚落，却见陈隆摇摇头，只定定站在门外，望着邬小毕不语。 邬小毕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心道没有什么不同啊？便疑惑地看了眼陈隆。 “陈爷爷，怎么啦？” 陈隆这才笑着收回了目光。沉默片刻道：“丫头，爷爷不进去坐了。爷爷来这里。是要向你告别的。” “什么……”邬小毕低喃一声：“告别？” 陈隆点头。 邬小毕无声静默。 “丫头……”陈隆伸手摸摸邬小毕的脑袋，“你是有出息的，比我要强的多。老头我真心把你当孙女看，所以跟你唠叨一句，凡是莫要强出头，仙路才能顺且远。” “呵呵”他收回手，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尔后，解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塞到邬小毕手里：“丫头，爷爷我也没什么积蓄。所以这点东西你莫要嫌弃，收起来吧。” 邬小毕的手掌紧紧合拢，做握拳状。不愿接下陈隆递来的储物袋。 “丫头！”陈隆佯作微怒：“爷爷我要回世俗了，你还不能让我走得洒脱些么？” 邬小毕坚定地摇摇头，抿着嘴不回话。 “哎~”陈隆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就是太犟了。” 说着，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发黄的旧色残缺兽皮，递给邬小毕。 “诺。丫头，你不收储物袋，那就把这东西收下吧。”他见邬小毕仍不肯松开手掌，便道：“这是爷爷早年得来了一张残图，你留着好做个念想。” 邬小毕手掌微微松开，陈隆顺势把残图塞进她掌心里。 “丫头……保重！”陈隆摇头叹息。毅然转身离去。 愣在院门口的邬小毕看着陈隆转身离去，她在陈隆的目光里，发现了一丝不舍和感伤。 陈隆算是邬小毕入门后。认识的第一个修士。在她印象里，陈隆是个时常挂着笑脸的慈祥老爷爷。 他曾帮邬小毕偷偷留过好任务，曾赠过邬小毕引气丹，曾笑呵呵的唤她“丫头”…… 自己早该想到，他年龄已经到七十了。他修为已经五年没有进展了，他有可能要下山回俗世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管事大厅了……或许。从今以后，便再也没人会摸着自己的脑袋，叫“丫头”了…… 邬小毕瘪着嘴，但还是没能忍住，泪流唰地就下来了。 她胡乱抹了下泪痕，赶紧朝那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追去。 “陈爷爷！” 陈隆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陈爷爷，等等。”邬小毕走到他面前，递过一个瓷瓶：“这是小毕自己炼制的丹药，您拿着也好做个念想。” 邬小毕此刻虽止住了眼泪，但眼眶的淡红和两颊的痕迹却还残留在上面：“还有……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隆笑着回道：“傻丫头，你陈爷爷我离开世俗入仙门时虽说没有子嗣后代，但却是有兄弟姐妹的……”他还欲说些什么，但对上邬小毕关切的目光后，便化作一声叹息道：“好，丫头，爷爷答应你，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他把邬小毕递来的丹药直接收进了储物袋里，珍藏起来。 尔后，转身离去。 邬小毕站在原地，目送陈隆的背影渐行渐远…… …… 多少年后，陈家一位祖先陈隆用蜜蜡封死、从未打开过的一瓶丹药，却给陈家后人带来了一丝仙缘。 那瓶丹药，正是邬小毕临别赠予的中级聚气丹。 一饮一啄间，自有天定。 …… ************************************************** 阿毛今晚回家时已太晚，有些小累~~所以发文晚了，抱歉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