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夜心如刀绞
夜风冷冽，劳伦神父孤身一人阻挡住敌人，他绝对不会允许那些肮脏的人夺走自己的孙女安娜。 左手上的圣经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缕缕灵气被注入其中，随时做好反击准备。 前方，村上渡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身上的黑色制服和脚上的木履看起来有点不怎么搭调，可是，没人会忽视这个男人，那锐利如尖刀的杀意让毒蜂这位从小长大在战场上的佣兵也感到不自在，“要我们帮忙……”躲在毒蜂身后的一位黑色西装男子凑近过来，低声询问，“不，他是村上渡的猎物。”尽管这次前来夺走安娜带上了非常豪华的真容，但毒蜂从来不认为这是百分百能成功的行动。 村上渡前进的步伐很是细碎，甚至让人无法察觉到他在移动。 可他又的确是在移动。 劳伦神父冷酷的目光中不曾有过波动，右手上的长剑悄悄扭转方向，左手上的圣经则在夜风的吹动下开始自己翻页。 两人的对峙没有继续维持下去，村上渡终于行动了。 已滑翔的动作向前俯冲，右手握住刀柄，横扫出击！ 劳伦神父精确的计算着彼此间的距离，向后挪动一步，刀尖险险的掠过了鼻梁，随后，右手用力将铁剑刺出，村上渡则是快速旋转起身体，贴着剑刃扭开，双方都在用最小的动作去回避攻击，其中的凶险或许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远处观战的毒蜂揉了揉眼睛，苦恼的叹息道：“眼睛完全跟不上他们的动作。”“是村上渡大人的优势吗？”黑西装男子也是看不清，只能迷茫的求问。 这时候，一位身高将近两米的中年男子走到毒蜂身旁，穿着同样的黑西装，顶着晃眼的光头，看起来颇为凶悍的样子，一副墨镜的搭配更让人觉得是从黑道电影里走出来的打手。 “龙哥，你怎么看，现在是谁的优势？”毒蜂饶有兴致的望向一脸冷漠神情的光头男子，“村上渡。”简单的回答，透过漆黑的镜片，龙哥凝视着上村渡飘逸的动作，“可是，劳伦也不弱啊，每一次村上渡的攻击都会被瓦解。”毒蜂指了指时而纠缠，时而分裂开来的身影，看起来两人势均力敌，“老了，不行。”龙哥似乎习惯于简单的语言。 时间，或许正是所有人最大的敌人，特别是对人类而言。 劳伦的战斗方式，村上渡再熟悉不过，左手的圣经用来召唤灾噩进行物理进攻，右手的长剑则趁机寻找机会，撕开敌人的防御，攻守兼备的他曾经是村上渡心目中不可亵渎的战神，只是，那份崇拜，在如今变成了褪色的失望。 “你老了，劳伦神父。”不再试探，右脚用力踏在地面上，震起了一片青草，村上渡的长刀保持着水平的突刺姿势，向前俯冲，劳伦的灵气开始流入到圣经内，空中坠落下了金色的大天使，手中的巨剑化作天之裁决，降临在凡人的头顶上。 “没用的。”看也不看巨大的天使，村上渡保持着突刺动作，将米迦勒的幻影粉碎！ “唔……”劳伦的喉咙隐约是鼓动了一下，他的战斗方式是通过圣经作为媒介，将灾噩米迦勒直接实体化于外面的世界，其中所存在的风险就是，当由自己灵气组合而成的米迦勒被破坏掉时，自己本身也会受到严重的反噬，“轰隆”村上渡的刀尖直接撞在了空无一人的地面上，被硬生生的轰出一个凹洞，劳伦选择回避了这次正面交锋，拿着圣经的左手在微微的抽搐，“还好，反噬并不严重……可是，也如他所说，我真的老了。”劳伦神父神色复杂的看着挥舞着长刀，向自己走来的村上渡，要是巅峰时期的自己，米迦勒根本不可能会被别人粉碎，眼前更棘手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逐渐将自己逼入劣势的村上渡，似乎还没使用灾噩的能力。 “恐怕你已经忘记了吧，曾经指导过我们战斗，当时，只能远远的看着你……心里充满着憧憬……期待着……将你斩杀的那一天！”像是在回忆美好的事情一般，说到最后，村上渡的表情则瞬间变得狰狞，“可惜不能杀死巅峰状态的你。”“要是巅峰状态的我，你已经死了不知道几回，小鬼。”将右手上的铁剑挪到身前，指向村上渡的眉心，劳伦很是冷静的思考着胜利的方法，如果说，老朽的自己还有胜算的话，那就是远远超过对方的经验。 “是啊……如果是巅峰时期的你，我根本不会是对手……但是，能够杀掉现在的你，也足够证明许多东西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神父。”刀刃，在黑暗中直线贯穿而来！ 强烈的刀风让劳伦久违的全身热血沸腾起来，那是早就被遗忘的感觉。 战斗的感觉。 “你真的觉的，你比我更强了吗？”劳伦暗暗叹息一声，里面满是惋惜。 金色的大天使再一次从天而降，“这种程度的攻击，我……”挥刀相迎，只是在接触到大天使手中巨剑的刹那，村上渡察觉到了差别，两次的攻击并不是同一个概念，身边的空气仿佛也在瞬间被灼伤殆尽，“唔……”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下，村上渡用震惊的眼神望向近在咫尺的劳伦，这个老头子竟然一直没有动用全力！ 金色的光柱下，村上渡被无情吞噬。 当光芒散去，天使消失，毒蜂等人看到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村上顿跪在地上，双手握住刀柄，撑住了随时会倒下的身躯，“咳咳……”张开嘴，还想说出几句狠话的村上渡反而吐出了几口粘稠的鲜血。 “啧，什么星级驱魔人，简直是废物。”毒蜂身后的黑衣人挥挥手，示意埋伏好的部下们上场，可是毒蜂仅仅是抬起了右手，所有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停下，“还没结束。”这位从战场上长大的年轻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父亲大人亲自挑选出来的战力，绝对不会只有那么点手段。 果然，村上渡慢慢的站起身，尽管动作很缓慢，也很吃力，完全是用长刀来完成这个动作。 “劳伦神父，实在是无法想象，受到过致命伤的你，还能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刚才那一击，换成是其他的驱魔人，怕是都会挂了，村上渡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扭曲的黑色纹身，一圈又一圈，缠绕在皮肤上，远处望去，只会以为是一条刚睡醒的巨蟒，在缓慢的捆住村上渡。 灵气改变了。 劳伦神父第一次目睹到村上渡的能力。 “LV4灾噩八歧大蛇，我的能力触发起来很麻烦。”扭动着脖子，身上的伤似乎在快速的愈合，那黑色的纹身流动过的地方，便会带走伤痕，“八歧大蛇在我的故乡，是拥有八个巨蛇头颅的怪物，我的能力便是四攻四守，平时的话，这个混蛋都会陷入沉睡，在战斗后，慢慢苏醒，战斗时间越久，我的力量便会越强，从目前来看，我大概是觉醒了两攻的程度。”刀刃挥动，砍在了劳伦迅速举起的铁剑上，下一秒，劳伦整个人向后滑翔出去，整条右臂瞬间麻痹的失去了感觉，恐怖的一击，力量是刚才的两倍，甚至还要多。 “用身体很容易就能明白我的能力，对吧，劳伦神父！至于四守，是相当于一个保险的能力，当我遭受到致命的伤害时，会自动触发，每觉醒一守，就能抵消掉对方的一部分攻击，刚才那一击，直接触发了两守，换做是曾经的你，怕是触发四守都保不住我了吧。”村上渡甩动着长刀，脸上浮现出了胜者的傲慢。 “能力会随着本身的强化，还有灾噩的进化而不断变强，你的能力要是遇到远远强于你的对手，就根本无法发挥出来，可是，这份能力又非常的适合你的战斗风格。”劳伦明白，每一个能成为星级驱魔人的家伙，都不会是弱者，而新世代的星级驱魔人们，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自己体内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怕是连村上渡的一刀都没办法接住，虚张声势的吓住对方吗？也不太可能，那家伙根本不害怕自己。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快想啊，如果你在这里输了！安娜，就会落入对方手中。 “不要挣扎，劳伦神父，你输了。”村上渡似乎是感到了索然无味，从劳伦的身体里，已经感受不到刚刚的气势，灵气的衰弱证明刚刚的一击便是他的全部，“我要取下你的首级。”“等一等！”清脆的童声，让毒蜂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被吸引到了劳伦身后的娇小身躯上，安娜穿着那身黑色哥特裙，凝视着围住教会的敌人们，“你们的目标是我对吧？我和你们走，不要伤害爷爷。”“安娜，回房间里去。”没有了往日溺爱的表情，劳伦很是严肃的呵斥道，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一刻的劳伦有多么慌乱和紧张。 “爷爷，我不能看着你和爸爸mama一样……”安娜用与年龄不符的冷静说道，尽管小小的身躯在颤抖。 毒蜂走向了安娜。 劳伦愤怒的举起长剑，村上渡的身影已经快一步的穿过他，将老人打飞出去，还伴随着一串血色。 “唔……”劳伦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一声，可马上不顾一切的想要起身，为时已晚的是，毒蜂已经站在了安娜面前。 “我和你们走，不能伤害爷爷，否则……”想要威胁对方，可是安娜紧张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心情。 “睡吧。”毒蜂的右手鬼魅的触碰在安娜耳边，少女一下子边昏迷了过去，倒在毒蜂怀里，“我的同胞啊，从今天起，你将回到真正的家人身边。”“砰”远处，是村上渡一脚踢飞了想要过来的劳伦。 “如今的你，就像一条垂死的老狗，让我提不起杀你的兴趣。”村上渡失望的看着在地上喘息不定的老人，眼底的那抹期待彻底没有了踪影，接着转身走向了毒蜂，众人准备离开。 只剩下呼啸的夜风。 还有老人粗重的呼吸声。 “哼哧……哼哧……” 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断裂了一般。 火辣辣的痛。 站起来，站起来，为什么站不起来！ 耳边响起了许多声音。 有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还有许多老伙计…… “父亲，我和芙兰不在家的时候，安娜和凯撒就拜托你了。”史奈德一边抚摸着熟睡中女儿的金发，一边对父亲抱歉的点着头，“哼，安娜是我的小天使，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劳伦摆摆手，没给儿子好脸色，向来是严父形象的他一直都是严格对待史奈德的，“那么，我走了。”为女儿盖上被子，史奈德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史奈德，早点回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劳伦神使鬼差的补了一句。 “啊……嗯，我会的。”微微的惊讶后，史奈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一次，史奈德和芙兰，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家过。 眼前的画面，变成了坐在门口的安娜，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远处一家三口，默默的埋下了脑袋，可以听见少女想要强忍啜泣的声音，身躯抖动着，劳伦则躲在后面，没有勇气去抱住孙女，“爸爸……mama……我好想你们……”不敢在爷爷面前哭泣的安娜，很担心自己会引来爷爷的伤心，年幼的她，承受着痛苦，劳伦却无能为力。 黑暗中，劳伦看到凯撒全身是血的被送回来。 “爷爷……我再也不能战斗了吗？”向来是嬉皮笑脸的孙子竟然在哭着质问自己。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劳伦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你讨伐的灾噩不可能那么强……”“爷爷，情报有误……”凯撒说完便昏迷过去，那天之后，身为天才的凯撒退出了战斗前线。 劳伦想起了自己，也因为情报错误，陷入到被数头LV4灾噩围攻，重伤逃亡。 就因为自己是琼斯一族的人吗？ 就必须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的离开了，谁也保护不住。 毒蜂等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在黑暗中起身的劳伦。 像是一头垂死挣扎，却不失风度的雄狮。 “还可以站起来？”村上渡颇为意外。 “保护不了家人的感受，我已经受够了。”老人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那种心情，不想再体会到了……那种……心如刀绞的心情。” 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 “我……不明白呢。”村上渡的长刀劈下，将劳伦身前砍出了一道血口，老人缓慢的向后仰倒…… “老爷子！”远远的，响起了凯撒的声音。 急促而慌张。 “臭小子……终于……回家了吗……” 劳伦神父带着那件从来没有换过的神父外衣，轰然倒地，也代表着曾经的一个时代，正在退出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