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夜背负与前行
漆黑的森林，飘忽不定的身影，一位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落在地上，右手上死死握住属于他的长刀，紧皱的眉头刚刚才舒展开来，突然听到了让人颤抖的声音。 “捉迷藏结束了哦。” 在背后的阴影里，另一位死神恭候多时。 “军士卓扈，你被认定为叛逃者。”阴影中逐步走来的是李文岳，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名为卓扈的死神则是不甘的扭过身来，将刀尖对准追兵，“李文岳，追杀我一个区区的军士，需要你这位惩罚者部队的首领亲自上阵吗？未免太过荣幸了。”“我向来喜欢亲力亲为，还有，试探就不必了，附近都是我们部队的成员，你跑不掉的。”残忍粉碎了对方最后的念想，李文岳保持着均匀的步伐，继续向前，卓扈则不由自主的后退起来。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不想让你死的太痛苦。” “老朋友吗……”挤出了一脸苦笑，卓扈并不怎么认同这个称呼，李文岳刚成为死神时，自己已经即将要成为军士，而眼下，李文岳的灾噩都已经变成了LV4,荣升为惩罚者部队的首领，彼此的交集不过是曾经短暂的合作，“既然是老朋友，愿意放我一马吗？”“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李文岳的右手已经拔剑，闲庭信步间将卓扈所有的逃走空间都封锁了。 无处可逃。 卓扈绝望的停下了后退的步伐，双手握住刀柄，摆出战斗的姿态。 “好好的，为什么要叛逃？”这次主动提问的人变成了李文岳。 卓扈的嘴角不自然的咧开，嘀咕着：“我想起了曾经的一切……恢复了人类时候的记忆。” “所以？”李文岳歪了歪脑袋，依然不解，“你成为死神都快几百年了，难道人间还会有你认识的人不成？”“我只是想离开冥土而已……不要阻止我！”突然的暴走，卓扈出刀了，想要抓住那飘渺的胜算。 “咔嚓”随后听到了自己刀刃断裂的声音，李文岳轻轻的一击挥斩，便结束了战斗。 快如迅雷的一剑。 “可恶！”卓扈双脚一蹬，朝着空中跳去，李文岳没有去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很快，樱姬从空中落下，望了一眼卓扈逃走的方向，淡淡说道：“它应该乖乖被老师您杀掉，那是最好的结局。”本来用的称呼文岳大人，被李文岳禁止后，樱姬就改口开始称呼老师，事实上，也正因为有了李文岳的调教，樱姬才进步神速，在惩罚者部队里崭露头角。 李文岳清楚樱姬所指什么，远处传来了卓扈的惨叫。 一定是被埋伏的聂影所杀。 那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聂影的性格向来十分暴虐。 “如果你想的话，它也是没办法逃走的。”李文岳没有去阻止聂影的做法，只不过言语中充斥一股失望，“说到底，将来接替我位置的死神很有可能就是从你们俩里面选出一位，聂影它虽然强大，可欠缺了一个致命的因素。”“致命的因素？”樱姬不理解，在她看来算得上是师兄的聂影基本是一位完美的死神，具备了惩罚者部队需要的所有特质。 “它没有接纳和承受那些死神们怨恨的觉悟啊……恰恰你身上，则有这个明显的优点。”李文岳转过头来，眺望着远方。 “老师，我不太明白。” “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李文岳的这句以后，变成了一个很久的概念，因为就在返回冥土半年后，他也成为了叛逃的死神，消失在冥土。 “从此刻开始，死神李文岳被剥夺处罚部队首领职位，同时，它也成为了下一位要抹杀的叛逃死神。”宣布这个消息的是天邪队队长铩，这群打扮怪异的死神时直属于大死神殿下的部队，跪在它面前的是聂影和樱姬，还不等两位死神回答，铩继续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我知道，你们两位各自的灾噩距离LV4都很近，所以，大死神殿下有令，你们两位谁杀死了李文岳，谁就可以成为下一任惩罚部队首领。” “请等一等！”樱姬按耐不住的站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老师它很清楚作为叛逃死神的下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满的皱起眉头，铩向来不喜欢其他死神对自己发出质疑，“或许你可以在杀掉它的前一刻，好好问问。”“铩大人，要杀死李文岳，可有点困难，它毕竟拥有着LV4灾噩。”相比之下，聂影显得很是淡漠与冷静，双瞳中闪烁的是名为野心的光芒，同样是李文岳的两位徒弟，可态度却截然不同。 铩若有所思的将这一幕记在心里，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无论什么手段，什么方式，将它杀死，维护冥土的铁律。” 这是所有逃离冥土死神的宿命。 没有一位可以例外。 只不过，这一次的追杀，远远超出了死神们的估计。 数年后的人间。 樱姬站在又一位叛逃死神面前，手持双剑，圆润的脸蛋上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声音柔和的问道：“为什么要逃离冥土？”“我……想起了身为人类时候的事情，我想……去找回我的家人。”对面的死神如此说道，身体不由颤抖，眼前的樱姬在数年里威名远播，早不是当初的雏鸟死神了。 “想起曾经人类时候的记忆？理论上应该只有将自身饲养的灾噩突破到LV4才能办到才是，唔……因为人类记忆的作祟吗，我明白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对面的死神悄悄挪动脚步，寻找着逃走的机会，可是樱姬看似漫不经心的对话，实则已经完全掌握住了对方的动向，“我想知道，死神叛逃的原因，然后……很抱歉，尽管能够感觉到你那强烈的情感，可我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下一秒，剑刃划破彼此间的空间，结束了战斗，看着逐渐消失的灵魂，被自己的灾噩所吞噬，樱姬默默呢喃道：“你的痛苦也好，憎恨也罢，我将全部接纳。” 同时的冥土，作为竞争对手的聂影听完了部下的汇报，轻蔑的哂笑道：“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每次杀掉叛徒前都会这么问上一句。”可是，聂影不得不要面对的是樱姬的战绩始终没和自己拉开，看来，只有找到失踪的李文岳，率先杀死，才能得到处罚者部队首领的位置！ 身处冥土深处的铩也听完了部下的汇报，聂影和樱姬，始终都被大死神和其他几位死神关注着。 “真是奇怪的女人……不过，实力确实不容置疑的，说起来，还没找到李文岳那个叛徒吗？”说道最后，声音不受控制的变得响亮和严厉，身前两位死神深深埋下头，跪在地上不动弹，“我们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很快就能找到。”“希望如此，如果继续让那个叛徒逍遥法外，指挥使我们冥土军之名蒙羞……”铩的焦虑随后又持续了数年，李文岳一直躲藏的很好，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逃亡多年的李文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事先用药物迷倒了鸠和月兔，孤身前往了死神们准备好的伏击之地。 那是将近十年后的相遇，李文岳站在空无一人的树林里，这座被结界包围的公园中，只剩下满是杀意的死神和教廷驱魔人。 “看来是全军出动呢，这个阵势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看着越来越多的死神出现，带头的便是聂影，李文岳轻描淡写的耸了耸双肩，“老师……”“不用勉强，你明明不想用这个称谓的，现在的我只是一位你们需要杀死的目标。”对聂影虚伪的口气，李文岳很是直接的揭穿，这份从容的态度令所有处罚部队的死神都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您很清楚这点，那么拜托不要做出无意义的挣扎，我知道您很强，但在这里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处罚部队，还有从人类那里借来的教廷精锐。”聂影吃不准这位曾经的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心中的火热也是难以按耐，只要杀死李文岳，那么首领的宝座就是它的了。 “我知道，这次既然下了那么大的血本，简简单单的被杀掉，不就……太过无趣了吗？”瞬间，已经有几位死神被击倒，李文岳做了什么？聂影根本没有看清，可是，形式容不得它思考，不能抢先杀掉李文岳的话……樱姬就要赶到了。 “杀了它，一起上！”李文岳看着聂影扭曲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身体想要移动，忽然发现双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缠住，没办法移动。 “抱歉了，老师，这一次，是我赢了！”那是聂影的能力，在和李文岳对话的时候已经悄悄发动。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看到眼前的表象，所以你……远远还不够啊。”灵气从李文岳体内喷涌而出，右手上握着一柄锐利的长剑，在身边画出一个美丽的弧形，死神们组成的包围圈在一刹那就变得分崩离析，聂影不甘心的加入其中，可是，李文岳仅仅是轻轻的一击，就粉碎了它的幻想，当聂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飞出去数十米之远，自己带来的部下七七八八的都倒在了地上，场上唯一还站着的只有李文岳，从过去到现在，这个男人依然是强大到可怕的死神！ “怎么可能……差距就那么大吗……”聂影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狙杀，就如此儿戏的宣告失败了？ 樱姬也终于抵达这里，从天而降的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李文岳知道，樱姬正在竭力克制激动的情绪，强行装出冷酷无情的模样。 “好久不见。”见樱姬沉默的站在前方，李文岳随意的打起了招呼。 “为什么要丢下我们离开，老师您应该很清楚，背叛者的下场。”在这几年里，樱姬每一次击杀叛逃死神，都会这么询问，这一刻也不例外，“我杀死了许多逃走的同伴，也都问了它们的理由，可无论怎么思考和去了解，始终都不能想通您离开的理由。” “理由这种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李文岳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剑，指住樱姬，这个动作已经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如今，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只是想要离开罢了。” “是吗？”失望的低下头，樱姬也拔出了属于自己的双剑，“那么，我将履行职责，将您……杀死。” “这么看来，你确实要比聂影那小子强一点，来吧，完成惩罚者部队该做的事情。”李文岳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场太过漫长的旅行，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樱姬轻轻踮起脚尖，身体轻盈的飞起，俯冲向李文岳，那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一击，李文岳似乎也感悟到了什么，这个女孩……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没有改变。 她打算让自己杀死她。 “樱姬。”恍惚之间，樱姬已经近在咫尺，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脸上隐藏的表情，痛苦，困惑……还有释然。 可同时，李文岳的背后传来了一阵恶寒，聂影行动了，悄无声息的移动到了李文岳身后的死角，举起长刀，准备将眼前的老师还有师妹一起刺穿，这是一场师徒三人的决战，却充满了太多的悲凉气息。 有的想死，有的却想杀死对方。 “你真是……让我感到失望。”就在聂影阴暗的笑出声时，眼前的李文岳突然转过身来，不顾樱姬即将要刺入体内的剑刃，反倒是将全部的杀意投向了自己。 “啊……”樱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她的剑轻松的从李文岳背后刺入，然后又从前胸穿出，李文岳的剑则是毫不客气的从上而下斩落，砍在了聂影的右眼位置，并且一鼓作气的划过，几乎要劈开了对方整张面孔。 “啊啊啊啊……”发出惨叫的聂影向后翻滚出去，那道几乎划过整张脸的伤口没有愈合，反而开始慢慢扩散，那是带着李文岳愤怒的一剑。 “可恶……你的眼里始终都只有樱姬，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得不到承认……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才是最适合接替你的人啊！”聂影痛苦的捂住脸，嘴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它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樱姬也不明白，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刺穿李文岳，即使会被刺穿，这位过去的老师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背留给自己，转身砍伤了聂影，“老师……”声音在颤抖，大脑似乎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我会遵守约定。”李文岳感觉到樱姬在抽离剑刃，慢慢转过身来，与樱姬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约定……什么约定？”樱姬当然想不起来，曾经身为人类时候发生的事情。 李文岳默默的单膝跪地，耳边还能听到来自聂影的咒骂声，闭起了双眼。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老师……”樱姬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想被老师杀死，停止内心的痛苦，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想死的……不仅仅是自己。 “做你该做的事，樱姬。”李文岳重复了这句话，“完成惩罚者部队该做的事情。” 颤抖停止了。 就像无数个训练的日子，樱姬麻木的举起了长剑。 远处响起了鸠的声音，她试图阻止一切。 但…… 樱姬的剑还是落下了。 下一刻，灾噩成功进化到LV4。 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 “你是城主的女儿，樱姬，对吗？我有听说过。” “最近可能都会打扰到你们，我是李文岳。” “抱歉……来迟了，没能救下你的父母，也没能救下你……明明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却什么都不能报答你们……” 第一次相遇的李文岳，在火海中救下自己的李文岳，还有…… 无数的他。 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樱姬想起来了。 想起了一切…… 可为什么是这一刻才想起来。 远处发出悲鸣的少女，还有聂影的凄厉悲鸣，樱姬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忘记了是如何离开这里，返回到冥土。 她只是呆呆的向前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樱姬大人看起来……像是在哭？” “别说傻话，我们可是死神，哭泣是人才会有的懦弱行为。” “这么说也是……” 耳边的议论声逐渐远去，樱姬独自一人走向曾经属于李文岳的房间，一步又一步。 脸上，挂满了泪水。 本已经失去哭泣能力的她再次想起了这种感觉。 悲痛欲绝的悲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