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春生舅舅
听了钱春生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我是不担心,我原本担忧的只有自己,现在听他说来,这事还影响到外祖父和康熙的关系。嫣然从小到大没见过外祖父,我就更不用提,从各种角度去想,我都找不到归属感,但是济南相见老人家一番话着实打动了我,那些话私下警告四贝勒或许算不得太逾矩,但当着康熙的面说出来是需要些胆气的,想来还有这具身体本是对亲情的渴慕,搞得我一想起那头发花白的老人心里就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行牵连到任何人,宁可欠人钱不可欠人情是我一向的准则。若是一个老人因我而承受到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我心确实有些不安。 看到我情绪低落的样子,钱春生有些不忍道:“你也别想得太多,义父他老人家早年间替皇上出生入死,连命都不要,功劳荣宠不是随便就能抹杀的,再说义父早就远离朝堂不似那些官员指着顶戴俸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身在朝堂总还有点儿官位倚仗,没了这些一介平民百姓还不就随便任人宰割。” “你能有这份担心,义父知道也会欣慰了。虽说天恩难测,但当今皇上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老臣一向抚恤有加,应该不会对义父如何,而对义父来说这些恩宠早就无所谓,他老人家在官场江湖都吃得开,在哪儿都一样过日子。只是有些事一旦有了苗头猜疑就会渐重,只怕这件事真正有影响的是皇子阿哥们,四贝勒十三啊阿哥首当其冲。”这事我原没当回事,现在看来所有的人都很重视,看来我这回是真犯了四贝勒府的众怒,唉! 不过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放心,对这个便宜外祖父心生几分好奇。便道:“外祖父很厉害吗?” “你娘真没和你讲过?”他反问道。 我在心里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那是嫣然的娘又不是我的,“没有。” “说来珠儿姐的性格真是肖极义父。” 珠儿,我知道这是嫣然娘的名讳,四贝勒就叫她珠儿jiejie,现在又有一人这么叫,我来了兴趣。“你见过我娘?“ “当然见过,你小时候其实也见过我,只可惜你不记得我了。” “是吗?”即使是,那个人也不是我,再说嫣然小时见过他,他现如今也不过是四贝勒差不多的年纪,那时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跟现如今的他肯定差别很大,嫣然就是记得有他这个人也不一定就能认出来。 “当然了。那时你和你娘还在扬州,你们住在甜水井巷。义母想念你们母女,义父不让义母去看你们,义母每回都是叫我去看你们,给你们送去东西银钱,你娘也是倔强,说嫁了人便不能再靠娘家生活,东西银钱一概不要。还总说你爹对你们很好,什么都不缺。那时我年纪也小,你娘说什么我都便信了。回去还和义父义母说你们生活得很好。让他们放心,唉,我那时也是傻得可以,但凡动动脑子也会发现你们母女其实过得并不好,告诉了义父,定不会坐视不管。义父性格刚烈,凡事一旦做了决定就不更改。十足十一条道走到黑,义父和珠儿姐任中一人肯先低头,只怕珠儿姐也不会去得这般早,唉!世上的事就是这般无奈。你爹要是知道你外祖与皇上的关系,想必他再怕老婆也不会坐视他老婆那般对你们娘俩。” 天哪,还有这么傻的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听香翠说过母女俩的艰难生活。原来财神爷送钱来她们竟然不要,换了是我定会统统笑纳。再说外祖家那就是自家人,张承恩那样的男人真不值得嫣然娘那般付出,遇人不淑在所难免,向父母求助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自尊在父母面前那只是摆设,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叹气。 “唉!怎么能怪你,性格决定命运,情之一字恩怨是非是说不清楚的,张承恩就是我娘命中的劫难,女人傻起来无可救药,为个渣男耗尽一生不值得。”我是没见过这便宜爹,也不知他好在哪儿,从古至今多渣的男人都有人爱,越渣爱的人越多,鲜花插在牛粪上基本就是常态,只是有时候粪太多了会把花儿烧死。 “渣男?是渣滓的渣吗?”钱春生很快找到我话里的新鲜词汇,并且做了正确的注解,我点点头,表示正确,他鼻子里轻轻哼了两声,低低的笑了,笑了几声后声音突然变大,哈哈笑了起来,我默然地看着他笑,有那么好笑吗?这个词很普通的。等他笑够了我才道:“本来嘛,同时和两个或两个以上女人纠缠的男人都是渣滓,不至于吧,有这么好笑?”他本已止了笑,被我一说又笑了起来,好了,我不说了,这个话题根本就不好笑的说。 他彻底笑够,但说出话仍是有些忍着笑的意思,“你可真是不孝,连你亲爹都敢这么说。” 本来就不是亲爹,但我仍然严肃地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我的眼里只有真理,孝义也大不过真理。” “噗!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又起,我无力地望天,当然没有看到天,因为我在佛堂里,望到的只有殿顶上精美的绘画和层层檐子,我这么严肃的说话也能引入发笑,简直就是有相声演员的功力,要是人人听我说话都能达到这个效果,我也开个“德云社”。 再次沉默,静静地等某人情绪平静下来,“呵呵,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好玩儿。对了你小时候还知道叫我一声春生舅舅,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谁,怎么不叫一声来听听。” 我白了他一眼,舅舅,这厮明摆着要占我便宜,他顶多算个哥哥,也不一定,我的灵魂可是二十六岁,生日都过了,应该是二十七才对,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比四贝勒还大,“你多大了?” “鄙人二十有六,当你舅舅绰绰有余。” 才二十四,跟四贝勒一般大,我又连续白了他几眼,这便宜不能让他占了,我这般,看得他又要笑,索性转过身,面向佛像坐着不再看他,可是这厮就像嘴抽筋了,坐在我旁边低低的笑个没完,偌大的佛堂回荡这他的笑声。 笑声停后,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盘膝而坐,如和尚打坐,闭着眼,嘴唇微动似在念念有词,仔细听来,竟是在念经,和刚才完全两个人。原来几次接触我便知这人长得帅功夫好人也幽默肚子里很有些存货,没想到还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能背大篇的经文。不知过了多久,我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响,在佛堂里被放大得异常清晰,我从昨天晚上就没吃过任何东西,真的是饿了,掏出怀表一看已近中午,应是府里午膳的时间,难道这里罚跪同时也罚没饭吃?好吧这里的惩罚讲究的是冻其筋骨饿其体肤,好饿啊,十二个时辰,那我还有命吃到明天的午饭吗? “侄女饿了吧?”突然那个正在念经的人张口道。 我要回他一句谁是你侄女,又想,他这样称呼我其实并没错,只是我心里接受不了,只能点头。 他咧嘴一笑,“春生舅舅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好啊。”我不假思索的答应。 “你等着。”他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饿得厉害,等我想起让他多带点儿,追到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院门关得严严的,他又翻墙出去的?殿门开着冷风灌进来,我忙把门关上。已是冬月,天气很冷,刚才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一个人觉得这里很冷,晚上会更冷,愁死了,晚上怎么过啊,十二个时辰,这还不冻死我。 我坐在这里发愁直到我那春生舅舅拿来吃的,不得不说有奶便是娘这话是绝对真理,看到满满一食盒的吃的,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谢谢春生舅舅。”我现在是张嫣然,叫声春生舅舅不为过,知恩图报人之大义,何况是一声谢谢。 “这里有一盅虫草鸡汤,先喝点儿汤暖暖身子。”钱春生先递给我一个小汤罐,揭开盖子还冒着热气,闻着就很香,喝下一口,立刻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全身都细胞都张开来。这个舅舅我认了。吃饱喝足,春生舅舅收拾了食盒,“我还有事情,晚饭我还给你送来。” “谢谢。” 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人回头道:“别像您娘那般,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