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抵达
“正是。 我需要的便是这等处变不惊的聪慧之人，至于其它不打紧的，倒可以慢慢调教了。更何况，她那挺身一救，纯属自然，想来必是真心效忠，并无私心的，所以，但请主公应允……” 暗影低头恳求着，难得有一合适的人选，胆色才慧兼而有之，且身具女性独有的细致敏锐，最是适合这等情报分析的职司不过了。 魏无忌犹豫半响，方才有些不确定的吩咐：“待造纸一事办妥后再说吧，可有些小小的试探，确定是真的有这方面才能了，再来看她自己的意思吧。不必勉强……” “臣虏知晓了，那……那” “那……如何？” 那鹿姬的面上仿佛是“疯芋”之汁渲染的颜色呢，想来还有另外的面目，只暗影犹豫了一下，不知出于何等考虑，竟是并未接着向主公言明。 “那……臣虏便隐退了，主公歇息吧。” * “涤鹿姐，快下来看看，前面那座隐约的巨城便是大梁了哦，小远哥说，这是入城前最后一次歇息了，片刻后便启程，再有小半天，我们就到达都城了呢……”是虎丫兴奋不已的叫喊声，充满着新奇与憧憬的愉悦感。 正被小妹的针织课程荼毒着的涤鹿闻言欣然起立，飞速的下了车，同前方蹦跳着的虎丫一起极目望去： 一座四面环水的巨大古城正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远远的，只能看见高大的城墙，墙内隐约错落有致的屋顶连成一线，特别是正中最为高大的一片，黄褐色的瓦顶，在午间的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鹿姬，可要用些食水？” 是小圆脸云远，恭谨的递过一皮囊的清水。自与无忌公子初见的那一日后，他便被直接指派成为了涤鹿的侍从，这颊带酒窝、尤其爱笑的男孩子，比卫衍还小上一岁，却已有两年的役龄了，办事爽快利落，没两天功夫，就已和几小打的火热，虎丫小妹更是“小远哥，小远哥”的亲热的叫个不停。 “谢谢小远呢，你可看见卫子与阿吉？” 涤鹿伸手接过，一边张望着一边随口问到。 被如此客气对待的云远，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回答：“嗯，头先还见了，他们跟我哥哥打听往夷门的道路去了，大梁城统共有十个大门，七十多处小门，还有数不清的坊子，路桥，要是问不清楚，怕是找上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地头呢。 他们早也问我来着，只我长这么大了，一直被爹爹压着习武，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别说我没去过，便是名字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这一次，更是头回去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呢……” “呵，你还小，男孩子嘛，日后总有机会马踏天下的，只怕到那时候，你想多被人压一压，多在亲人面前尽尽孝道，却又没有时间了。……啊，你学了多久的武艺了？你大哥是无忌公子的亲兵统领，想来武功一定十分了得，你也必是家学渊源吧，怎样？有没有与卫子阿吉过过手切磋切磋啊？” 云远的脸更红了，有些呐呐的：“嗯，当然……当然早动手了，阿吉，我倒不怕，让他一只手也不在话下，只卫子，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好像也没有拜什么出名的师傅吧？可我无论出什么招数都打他不着，更别说赢了，真……真是给我云家丢了大脸，我……我还没好意思跟大哥提过呢。” “扑哧！” 涤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旋尔立即遮掩，看着眼前愁眉苦脸，一派控诉之情的云远，很是有些忍俊不禁的安慰着：“呃，他呀，就是一猴子变的，轻功都是跟那些山魈野魅学的，你如何能打得着他？你也莫要灰心，你比他小嘛，日后多努力再找回场子便是！” “谁是猴子变的呢？” 谈笑中的两人转头看去，却是正主儿卫衍与挤眉弄眼的何吉缓步的行了过来。 涤鹿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住的尴尬感觉，就便笑着打趣：“也，才说猴子呢，猴子便冒了出来。呵，路可打听清楚了？” 卫衍白了她一眼，懒得计较，轻轻点了点头：“嗯，基本都清楚了，涤鹿，你如今也算得公子的门客了，虽不用像我这般日日需要点卯，可毕竟也还是有所司职的，你是与我同住公子府，还是与虎丫小妹他们往投侯老太爷？” 旁边的虎丫闻言，立刻的摆出可怜兮兮的姿态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便就这样充满希冀的望着。 涤鹿揉揉她的小脸，理所当然的答着：“当然是与虎丫他们一起，他们三个都还小呢，侯老太爷年纪也大了吧，正正都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我怎能独善其身？ 再说，阿吉这小子，我要不把他盯得死死的，怕他十天半月也想不起要摸摸书本吧，早随了市井孩童们打闹玩笑去了，日后，岂不是成了个只会使把笨力气的武夫？” 卫衍与云远两个武夫看着这小女子如此贬低功夫，俱都有些敢怒不敢言，至于话语中的主角儿何吉，更是早已领教了她的教导奇招：不是打，也不是骂，却是立刻眼泪汪汪的开始向天上的娘亲倾诉，“秀娘，都是我不好，教不好阿吉……秀娘，都是我不好，他又跑出去玩闹，不肯识字呢……” 唉，罢了，都已被人枷着软肋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的？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表示认命。其实于内心里，却油然的升起了丝丝的暖意，缠绕着。 “嗯，这样也好，你若是住在府中，我却是放不下心呢……” “为什么住在府中，你放不下心？莫不是……你已有了对头？害怕牵累与我？”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没逃过涤鹿的耳朵，不觉疑惑又有些微担心的问着。 “呃，呃……你听错了，我是说你若住在府中，我放心不下虎丫她们呢。”摇摇头，将这两天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甩出脑袋去，卫衍迅速转变口风。 涤鹿不疑有他，点头赞同着：“嗯，也是，我便是如此考虑的呢。虎丫，上车吧，我看见好些人已迫不及待的上马准备前行了，大伙儿离家已两月有余，想来都是思念的紧了……” * 护城河外，留守公子府的近两千门客早已听得快马来报，列队齐整的准备迎接主公回返，而周遭的百姓们，则是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聚拢着等待信陵君的车驾到来，自午后开始到现在，竟已是云集好几万人了。 直到得黄昏，这才于人群中发出几声大喊，“来了，来了！”原是眼尖之人已看到了远方大地卷起的阵阵烟尘，顿时群情汹涌，人人摩肩接踵的向同一方向挤去，俱是面带欢欣，无比的亢奋。 虽早有意料，可眼前人群之众，却还是吓了大家一跳，远远望去，城门仿佛被黑色的浪潮淹没了一般，乌压压的，完全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魏无忌心带感激的向前来迎接的百姓们行着拱手之礼，一脸诚挚的笑意根本无需言语，已自引得一片的赞叹与恭礼之声，有人开始呼唤着他的名字，尔后，成百上千的应和声响起，到了后来，竟是响若春雷，犹如拍岸的惊涛一般生生不息。 “无忌公子，那天下第一的名头与政法兵书可是俱都到手了？”这是知晓些内情的； “无忌公子，这是奴精心绣制的荷包呢……”这是含羞带怯又不忍放弃良机的女子； “无忌公子，小可也有绝世良策一简……”这是借机献书，想要博个出身的文士； “无忌公子，离家久矣，真是辛苦了，出门百日难啊……”这是乡土气息浓厚的耄耋老者； “无忌公子……无忌公子……”还有孩童的声音，游方士人的声音，妇人的声音，商人的，各式各样的……杂合着，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周遭的人群皆是团团的围着，保持着向外发散的形状，随着整个队伍向前移动，宛若一朵盛开的向阳花。 涤鹿冷眼旁观，看着一脸轻松笑意的主角，再到身周那些紧张万分的侍从们，实在由骨子里折服于魏无忌这样的好人缘，好人品，这根本是万人空巷，争相围堵的巨星待遇啊！ 幸好他竟能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平易近人中犹自带着不容亵渎的高贵与一丝疏离，这才让人群多了些冷静，自觉拉开着少许的距离，没有过分的肢体冲突发生呢。 又一束鲜花扔到了车上来，做为整队人马中不多的车驾，涤鹿的马车也很是受了些爱屋及乌的青睐，拾起一支，放于鼻尖轻嗅，是沁人心脾的清香，再仰望一下那人群中太阳般光芒四射的男子，这个从千年后不小心介入的女孩，便就以这样无比隆重的开场形式，伴着无数的欢呼声与马车的轱辘声，进入了这一国的都城之中。 大梁，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