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白驹过隙旧未央在线阅读 - 赤血遗谋篇 第卌九章 暗香局里密信现 湖心亭外又逢君(承)

赤血遗谋篇 第卌九章 暗香局里密信现 湖心亭外又逢君(承)

    两人刚一进屋,岑mama出门看了一眼,便又将门掩上了。

    甘遂望了一眼那个神主位上的,略灵牌有些陈旧,只见灵牌上什么都没有写只是画了一个大李子,一只牛犊,一只老马心里有些奇怪,从来这家祭灵牌上不都是应该写上受祭人的名字吗?因为这灵牌实在有些奇特,甘遂探着脑袋多望了一眼。

    夏瓊玖走到甘遂面前和祭桌中间,道:“前堂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公子随我到后院的茶室小坐。”

    “好的,夏姑娘。”甘遂自觉有些失礼,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就到处探视,好像也不是个道理,于是就随着夏瓊玖到了后院。

    这无端忆的后院比较“越人阁”或者是“涟韵新筑”来说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只是一个普通住家院落,只是院落中次第养着好些木杜鹃,此时次第开放着,红、粉、白、黄四色杂糅,应和着天井中落下的光线,那些花朵就如同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是花儿自己在发着光,柔和明媚。

    杜鹃花丛后是一道齐整的荆竹,茂盛的职业与细小的淡金色竹竿如屏风一般形成了一扇软隔断,将后院分成前后两个部分。两人转过竹屏风,就听到了一个稚子诵读的声音:“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甘遂循声看去,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孩童正对着一个槐树在背书,手里拿着一根杆子在打着槐米,那竹竿生生比他高出一半,见他高高举起竹竿身子就有些失重的往后仰,杆子敲落下来打在那槐花的花蕾上,白色的槐米应声落地,另一个小童又捡起来放在一个篮子里,两个小人儿的动作稚嫩笨拙却又可爱。

    “公子见笑了。”夏瓊玖看见孩子们的动作不禁掩唇莞尔。

    “哪里,哪里夏姑娘把他们教的很好,又识字,又认书,还能自己动手找吃的,比我小时候强太多了。”甘遂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在这么大的时候若是什么事情跟树有关系,那就是掏鸟窝了。”

    夏瓊玖闻言,夏的更开心了:“公子好风趣啊。”

    “夏jiejie回来啦?”只见那两个孩童看见了他们,放下手里的杆子连蹦带跳的跑到两个人跟前,举着那篮子槐米对夏瓊玖说:“夏jiejie,你看,岑mama说今天中午给大家做槐米饭,我跟小草很早就起来打了,你说我们厉不厉害?”

    夏瓊玖服下身子摸了摸那个刚才用竹竿打槐米的孩子的额头:“小石头最厉害了,连《论语》都背得这么熟悉,所以jiejie要奖励你们。”说着拿出了刚才在茶摊买的那些糕点包成的油纸包,递给了小石头吩咐到:“你可别独吞啊,这个拿进去跟弟妹们一起吃,那两包菜拿到厨房去,中午的时候吃,好不好?”

    小石头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一个纸包,看着里面的糕点咽了口口水:“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那jiejie我去叫弟妹们了。”说着举着那些纸包一蹦一跳的向着后院的一间房子里去了,甘遂朝那看了看,发现一群孩子正在里面习字。

    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捡槐米的那个孩子为了拿被小石头放在甘遂脚边的篮子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甘遂的大腿根,因为甘遂比较高的缘故,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他。

    “有没有撞疼啊?”甘遂看着那个孩子提着篮子红着脸站在原地脑袋和拨浪鼓一样摇着,可爱极了。“以后如果上街的话一定要注意车马哟。”甘遂微微服下身子对那孩子说,没曾想那孩子脸更红了,点了点头,提着篮子一溜烟跑了。

    “哎哟,这夏姑娘,是不是我长的太难看吓着孩子了?”

    “呵呵,公子说哪里话,小甘草是在洛阳外边的一个草丛里捡到的,从小没见过父母,性格很腼腆,一般都不敢和生人说话。我想大概不是因为公子长的难看,是因为公子你长的好看,所以甘草害羞了。”夏瓊玖对甘遂笑着说。

    “诶?这小家伙也姓甘?这么说是我本家呀。”

    “倒也不是的,这里孩子幸运的呢,见过自己的父母,不幸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小甘草被我们捡到的时候,手里死死的拽着一颗甘草,所以就得了这么个称呼,看起来像人名,其实只是个代号。这里的孩子,半数身世很可怜。”夏瓊玖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而我就想着,怎么才能好好的照顾好这些孩子。等他们长大了也能有个出路,所以平时也会教他们看书写字的。公子这边请。”

    夏瓊玖说着左手微抬,向甘遂邀了邀路,两人就一同进了一间茶室,茶室的左边放着一把像琴一样的乐器,甘遂并没有见过,只是觉得那东西像琴,但是却比琴整整多了十多根弦,弦下面还压着一些弦柱,也跟琴不同。那茶室中央有个台子,台子的上面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上面有一竹制的镂空茶盘,茶盘的一边接着一根荆竹做成的管子,一直连到台子下面,茶盘上茶人、茶笋、茶籝、茶舍、茶灶、茶焙、茶鼎、茶瓯、煮茶一应俱全。茶室的左边是一个木制的柜子放在角落。

    夏瓊玖抬手适宜甘遂,请他上坐台上。甘遂踏上台子,只觉得那台子声音发闷,想里面是空心的。

    “夏姑娘,这,我比一般人略高壮些,会不会压坏了呀?”甘遂听到那传出的声音,有些担心。

    夏瓊玖一边点着茶煮下的竹丝碳,一边笑道:“公子放心,不会的,这个台子,是我夏家的工匠做的,也是为了方便我喝茶,做成了空心的,一来这烫茶具的水,和洗茶的水可以通过茶盘下面的竹管直接排出去,二来里面还有一根管子,直接引了后院缸子里的水过来,也是挺方便的。”

    说着夏瓊玖打开了茶盘旁立着的一根七字型竹管上的塞子,一股清水缓缓的流入下方的茶煮里。

    “哎呀,这心思可真是方便了,皇宫里都没有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甘遂说着也踏上了那个高台,坐在夏瓊玖的对面。

    “甘公子有所不知了,我夏家虽然在朝廷上不算显贵,但是在关中一带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望族新贵,皆因在先帝初政时期祖姑母被御赐一方丹砂矿。”夏瓊玖一边说着一边把茶盏、茶匙、盖碗等尽皆放入了一个圆形的烫茶鼎。取出了一些茶叶放在了茶焙上烤起来。

    “而因为这采矿需要很多方便器具,偶尔要开隧道,筑道路,设道桩,所以家里也是聚集了一些能工巧匠,祖母也定下规矩,夏家从来都是女孩子当家,而传到我这一辈,就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了,所以夏家人很奇怪,都是喜欢生女孩儿的。而这些匠人们也就对我得吩咐上心一些,就想了这么个法子。”瓊玖将焙好的新茶放在了一个碾子里,轻轻的用一个陶土的茶碾来回挤压着,这叫去青,看样子瓊玖喜欢喝生茶,所以工序也复杂一些。

    “那说一句姑娘不介意的话,姑娘为何不回去继承家业而是在这里经营善堂呢?”

    “这也是规矩,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大明白。但是我想着,就跟我教育孩子们一样,虽然我加有钱,但是我让孩子们尽量能自食其力,生活过的清苦一些,才得知一饭一茶来之不易。”夏瓊玖说着,将烧好的水倒入了那个茶鼎中将那些茶具一应烫了一遍,这样既可以使茶具洁净,又可以提高温度,使得冲泡的茶水可以快速的出汤。

    “对了,不知道甘先生来找我是什么事呢?”瓊玖将茶叶放入盖碗中,将烧好的水冲入,然后又把盖碗转着在茶水中烫了一下,将水滗到中空的茶盘里,那些洗茶的水就顺着茶盘上连着的主管流走了。

    “是葶苈有事相求,所以带了两封书信和一点东西给您,您看了就明白了。”说着甘遂从怀里取出了书信和装着“傍鸾台”的布包递给了她。

    只见夏瓊玖将水冲入盖碗,盖上了盖子,才打开了信看了起来。

    等到两封信都看完,夏瓊玖并没有说话,而是按着盖碗的盖子将茶分入了两个茶盏里,抬手对着一盏示意了一下甘遂,请他饮用。

    “先生可知道为何我喜欢饮用盖碗冲泡的茶,而不喜欢用茶烹煮出来的茶?”夏瓊玖问到。

    “姑娘有所不知了,我甘遂是个粗人,对茶,并不十分有研究,平常只是喝点绿角水什么的。”

    “因为我喜欢生茶的收敛和舌底鸣泉,不喜欢熟茶的药香和陈韵,老茶的茶气太重,稍不注意就容易打嗝冒汗。我不喜欢。人有时候应当如同这新茶,青涩但平淡,才能回甘。所以可能是生茶喝多了,性子有些淡,一向也是闲事不管的。”夏瓊玖说着,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所以麻烦公子回去告诉小师弟,我和小师弟一贯也是交好的,尽管有表兄做说客,但皇帝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夏瓊玖一句话来的突然直接而决绝,甘遂一口茶差点没呛到自己。

    “可是现在事出紧急,葶苈才会想着来麻烦您。走之前,葶苈告诉我大师姐和他的关系一向不错,应该会答应,可是没想到,终归人各有志吧。但是他现在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知道姑娘您能否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略施援手。”甘遂试图去说服夏瓊玖,正说着话,岑mama端着一盘葵花籽进来了。

    岑mama将葵花籽放在那案几上,眼睛盯着案几上展开的信。

    夏瓊玖盯了岑mama一眼,将信闭起来放到了怀中,盯着甘遂,yingying的说到:“人要拒绝一件事,理由有很多。葶苈想不到,不代表没有。若是公子一定要尝试说服于我,那么现在请公子离开。”

    “哎哟,姑娘,什么事儿啊,这甘先生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大家好好说。甘先生,姑娘性子直,您别介意。”岑mama一向了解夏瓊玖的性子,对谁都很和善,这样的语言,已经是非常不客气了,岑mama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没你的事儿。请公子离开吧。”瓊玖冷冷道。

    “老身刚才恍惚听到了些。”原来岑mama刚才一直在屋外。

    “说了没你的事儿。不需要管。”夏瓊玖音色柔软清丽,配上这样的语言却叫人觉得有一种没的商量的拒绝。

    “那么,在下先离开了。”甘遂知道这件事儿到这,仿佛是没了转机,人怎样也无法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于是起身走出了茶室的门,就见岑mama跟夏瓊玖在耳语什么,但是夏瓊玖仍然是没有表情。

    刚刚绕过那荆竹屏风,就听见一阵声音:“公子请留步。”

    甘遂转头一看,是岑mama追了上来:“公子请在和姑娘相遇的那个茶水铺稍等,姑娘应下了,在傍晚时分回将事情办妥,到时候再到茶水铺和公子碰头。”

    世事就是如此难以预料,片刻前看似没有转机的事情,须臾之间,却峰回路转,着实让甘遂心里一喜,应该是岑mama说动了夏瓊玖,当下合手行礼到:“多谢岑mama相助。那么在下先去了。”

    “公子何必客气,姑娘脾气好,只是有时候比较固执,只要说清楚道理,姑娘还是愿意帮忙的。那么还请公子去到那边相等了。”岑mama笑着说。

    甘遂点了点头,便出了前堂离开了“无端忆”刚到了茶水铺,便见小石头一蹦一跳的拿着一块简牍跑出了东寺街。

    自己也就喝着茶吃着糕点静静的等着。

    可是不一会儿事情仿佛不对了,甘遂只见一两马车后面跟着好些一队兵士,朝着无端忆的方向去了。甘遂连忙起身悄悄的跟在后面,只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拍了拍无端忆的门,岑mama开门相迎,那个人走了进去,士兵们旋即将无端忆围了个飞鸟难入。

    怎么会这样?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儿,自己又要不要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甘遂正这么想着,见岑mama看见了他,四目交汇间,岑mama使了个眼色,示意甘遂离开。

    他当下明了,原来夏瓊玖知道王获会带人来,所以应该有应对的法子,自己还是按照约定去茶水铺等着吧。于是反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