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我于吾兄前
薛悦来到擂台第一件事是对林宇微微一笑，或是表达之前的歉意。 这个笑容很难看，有一句话说笑得比哭还难看，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林宇是一个很丧的人，不苟言笑，有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会是相当难看，可是林宇自认为他再怎么难看也不会比这个笑容更丧，更加难看。 这笑容不是敷衍，也不是刻意，而是真心的，真心的笑容反而如此不自然，或许因为笑容的主人已经忘记了这项本能。 林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知少年说要直面的宿命，迎来了什么结果，可是最后和柳家站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薛悦来到擂台上的第二个动作，即是拔剑。 他腰间是一把又细又长的剑，更像一条长鞭，银亮的剑刃上，有一道长长的红线，犹如一道伤疤，其中透出的是无限煞气。 长剑垂地，随着薛悦向前走，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火星四溅。 剑让人不寒而栗，而少年的冷漠则让人不安。 薛悦没有多看擂台上的其余人一眼，径直向张阳走去。 张阳是张旭的儿子，也是一个筑基的修真者，所以他要为父亲代为受过。 薛家一千人的性命，自然用命来偿还。 “孩子，仇终会得报的。”柳家家主为薛悦让开道，他目光扫过擂台下的各派人士，眼中只剩下寒光。 张阳被柳家家主吸走了大量生命力，只能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一步步来到他跟前。他是聪明的人，知道这个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去，台下的人希望他死，台上的人同样希望他死，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挽留他。 当大难临头，张阳没有表现丝毫恐惧，甚至没有任何异色，坦然自若，他没有挣扎，也大打算求饶，而是小心打理自己的头发，整理自己的白袍。 人们以为他是认命，希望自己走得体面一些，只有林宇呆呆看着这一幕，知道张阳紧张。 人紧张就会手足无措，张阳比林宇聪明，也要镇定，通常不会出现紧张的情况，一旦出现他就会不断整理自己的头发，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因为张阳外表放荡不羁，很少会打理外在的东西，所以一旦他在意头发，或是衣着，那定是在掩饰。 林宇依旧记得第一次看到张阳这个动作，是因为张阳偷喝父亲的酒被发现时的场景。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已经长这么大了，林宇不禁感叹。 从小张阳就比他优秀，围绕在张阳身边的朋友总不会少，所以每次惹事，总会有一群人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现在的张阳依旧优秀，直到现在林宇依旧没能赢他一场，只是为什么张阳身后的人没有了，为什么世界会这么冷漠，他相信张阳所在的玄河宗来了不少人，可是没有人出声，想要寻找都十分困难。 “抱歉!”薛悦淡淡吐出一句，然后长剑扬起，锋利的剑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没有半点温度。 校场拥挤，在这一刻无声又无息，红日近中，愈加寒冷。 一声“抱歉”，因为之前二人从未见过，或是寒暄，也止于寒暄。 不由分说，剑落！ 铿—— 剑在空中停止。 薛悦皱起眉头。 长剑悬停在空中，似乎与某样东西相撞，然而rou眼望去，空无一物。 擂台下无数好奇的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瞧不出个所以然。 修为稍高，或是眼力惊人的修士就会看到，一根发丝阻挡在长剑之下。那发丝rou眼很难察觉，只是轻轻飘在空中，无半点重量，似乎微风拂过，它就要被带走，然而就是这根发丝阻止了一切。 众人想起之前张阳在整理头发，于是很自然认为这发丝就是张阳反抗的手段。 只是凭借一根发丝如何能阻止锋利的长剑，这是何种手段，闻所未闻。 无论是哪个门派，都不可能让一根头发与剑相比，不然还需要剑作甚，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头发，本身就是一把剑。 发丝如何能成为一把剑？只要有了剑意，万物都可成剑。 张阳不是剑修，也不发不出剑意，于是众人更加不解。 擂台上只要两个剑修，而其中一人是杀人者。 薛悦想到了答案，眉头再次皱起，目中略有疑惑，他动作停在半空，似乎空气也随之凝固。 一会儿之后，薛悦又一次抬起剑，然后重重砍下。 随着薛悦加重力量，那发丝只是阻止了不到一息时间就断裂，随之被斩断的是剑意。 剑意无形，即使斩断落地，在地上留下几点火花。 这一次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可是薛悦的剑再一次滞在半空，他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因为薛悦面前多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普普通通通，目光却是执拗固执。 薛悦的长剑在少年肩头停顿下来，前一刻少年用发丝阻止了薛悦，这一刻他选择了用身体让剑停下来，这招却是管用。 由于不忍，薛悦的剑颤抖，没有落下，也因为他与少年有旧，他们乃是同门，甚至他走出心魔也是少年的缘故，少年正是林宇。 林宇的宿命就是来到这里，与张阳决斗，拯救自己的家族。这些薛悦都清楚，所以张阳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按理说他们同仇敌忾才对，可是林宇用身体阻止了薛悦。 “为什么？”薛悦轻问道。 林宇沉默不语。 “为什么？”薛悦声音骤大，咆哮道。 林宇依旧选择沉默，就好像三年前他护在meimei面前，面对所有的暴风雨，未解释一句，用沉默表示，用脚步不因，一双固执的眼神回应。 “林宇，你赶快让开！”林赫知道儿子有固执的毛病，他从来不知道原因，他只能着急的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他在保护自己的宿敌，保护天下的公敌，潇萧书生也选择放弃的人物，也是……他的挚友。 或许林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在人群中寻找一道目光，那目光淹没于人群，苍老慈祥，来自他的母亲，林宇顿时明白他要的答案。 “原因我不能说。”林宇认真对薛悦道，“我想我应该这么做。” “哈哈哈……”林宇身后传来痛快带着疯狂的笑声，来自张阳。 “果然是我的兄弟……” “真想再和你喝一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