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七卷：第三章
沈安馨和方宇墨还在，猫咪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写作业。 叶寒川坐在床边，眼里有无法言说的痛苦，还有提心吊胆的担忧：“暮雪，你……你醒了？感觉好点了么？” 萧暮雪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屋顶，双眼发直。 沈安馨和方宇墨走了过来，神色都十分紧张。 叶寒川不敢再开口说话，害怕自己会崩溃。 许久之后，萧暮雪才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叶寒川紧蹙的眉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我的身体？还是怕我不肯原谅你？” 叶寒川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嘴唇微微颤动。 萧暮雪叹道：“你总是说我爱蹙眉，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的。我没事了，你别担心了。”她的掌心贴上叶寒川的手，是那样温柔，“有些事，我还需要时间慢慢接受，慢慢遗忘。不管这个过程有多煎熬，有多痛苦，我都不会再逃避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也请你陪着我，在我失去勇气的时候，给我打气加油，可好？” 叶寒川再也忍不住了，捧着她的手放声大哭：“暮雪……” 萧暮雪湿了眼眶，下一秒就泪流成河。过了一阵子，她转头看向沈安馨，哭着说：“怎么办，我不再是苏默颜了。” 沈安馨长长地舒了口气：“萧暮雪这名字可比苏默颜帅气多了！” 萧暮雪笑了：“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沈安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过还是比我的差那么一点点！” 棉花糖从旁边的房间跑出来，直接跳上床，趴在萧暮雪身边。它不停地用后腿蹬叶寒川，那样子像是在说：你占了我的地方了，快起开！ 叶寒川擦干眼泪，抬头见沈安馨和方宇墨都含笑看着自己，赶紧进洗手间去了。 沈安馨在床边坐下，揪着萧暮雪的耳朵说：“你是不是该给我道个歉？” 萧暮雪眼泪汪汪地说：“我错了！认打认罚！” 沈安馨松开手：“态度这么好？那就懒得跟你计较了。寒川和宇墨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她趴在萧暮雪的胸口，轻声说，“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过去的事就放下吧！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过。” 萧暮雪又哭了起来。 猫咪探出半个头来，怯怯地问：“小姨，你怎么了？” 萧暮雪赶忙收起眼泪说：“猫咪乖，小姨没事。” 猫咪不放心地看了看她，把门关上了。 叶寒川从洗手间出来，在离萧暮雪较远的地方站了。 方宇墨说：“暮雪，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寒川跟我说了你们那次被抓的经历，那个带头的人，寒川说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萧暮雪坐起身，披上衣服靠在床头：“是。” “寒川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和君少被抓回去的时候，听他手下的人说的，寒川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钉子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萧暮雪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神情极为冷淡，“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方宇墨审视着她，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你不知道他死了？” “我们逃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我当然不知道他的死活。”萧暮雪把水杯递给叶寒川，“玫瑰蜂蜜膏在冰箱，帮我加一勺。”她闭上眼说，“今天我已经很累了，你若还有想问我的，改天再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你先休息，我们换个时间再谈。”方宇墨跟猫咪打了招呼，就准备出门。 萧暮雪叫住了他：“钉子的事，你别跟梦芽说起，不然她又要心疼我。” 方宇墨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懂。” 萧暮雪又说：“我恢复记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凌枫。” 沈安馨问：“为什么不跟枫哥说？” “这么早就摊牌了，你就没热闹可看了。”萧暮雪笑得别有深意，“我和凌枫相依为命了十年，他对我的好我永生不忘。不管我是苏默颜还是萧暮雪，他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他。我所针对的人，不是他。” “就依你。”沈安馨说，“虽然我跟枫哥的感情不如你，可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只要你不伤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做伤害凌枫的事。”萧暮雪接过叶寒川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只是你也要记住，莫在人前失言，叫错了我的名字。” 沈安馨点头应下：“我带猫咪去楼下的糕点店转转，你们先聊着。” 等人都走了，萧暮雪起身下床，走到叶寒川身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叶寒川不敢看她，目光游离在别处。 萧暮雪推开窗，将身子探出窗外：“这风真舒服！我记得默颜曾跟我说，那日她去找君少，虽然下着雨，风却是极舒服的，不知道是不是就像这般？”她深吸一口气，又说，“那照片上的女子，是默颜。” 叶寒川惊道：“苏默颜竟真的和无双相识？” “不。他们并不相识，是默颜一直倾慕君少。”萧暮雪将自己和苏凌枫兄妹的相识相交和盘托出，“默颜拜托我说，在她跟君少表白之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她的存在，所以那日，我才没跟你言明，是我的错。” 叶寒川越发悔恨自己当年的武断：“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这也不能怪你，是你妈把时机掌握得太准。”萧暮雪沉默片刻后又说，“至于那孩子，并非我所愿，当真只是个意外。你要信我！” “我信你！也请你宽恕我，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妈会推你。” 萧暮雪眼里有泪：“当年，若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把问题解释清楚，该多好！那时的我们，都太骄傲了！” 叶寒川捂住胸口，咳了起来。 “你怎么了？”萧暮雪的手伸了过去，“让我看看。” 叶寒川躲开她的手，并不让她把脉：“我没事，稍微有点小感冒。” 萧暮雪放下心来：“从前的事我已不想再计较，你也不必愧疚。只要你妈不再找我的麻烦，从此天下太平。若她再来烦我，请你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我不会让她来扰你安宁的。” “那倒不必。再怎么说，你都是她儿子。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闻不问假装不知就好了。” “恐怕她不会就此罢手。大金牙死了，她可是把这件事归咎在你身上的。” “她倒挺会耍赖的。无所谓，反正我和她之间的人命官司，是扯不清了，也不差一个大金牙。”萧暮雪目光冷淡，“我等她！” 叶寒川无言。 萧暮雪拽了拽他的袖子，目光温柔：“担心了？没事，我有分寸。” 叶寒川还是不说话，眉眼间尽是愁楚。 “你是在想我和君少？” 叶寒川眼波微动。 “我也很迷惘，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只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车祸之前，我有关于默颜的全部记忆，包括她对君少的爱慕。这段感情对默颜来说，是非常美好的事。车祸之后，再见君少，我会对他动心，多半是因为我身上残留着默颜对他的记忆。过去的这十年里，不管我是谁，我都是喜欢他的。就算我现在恢复了记忆，可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给了他这十年光景！都是我的错！暮雪，不管还要等多少年，不管还要经历多少煎熬，都请你把他忘掉，来我身边，好不好？” 萧暮雪笑得凄凉：“我不想计较前尘，可那些往事，我也无法转身就忘。你若有心，就耐心等待，等我把所有的伤痕都抚平了……再看缘分。” 叶寒川忘情地抓住她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衣袖上：“我等你！今生为期！” 萧暮雪点点头，指了指门：“折腾了一天了，你也回去休息了，改天再聊。” 叶寒川闭目站了片刻，默默地退到了门外。 门刚锁上，萧暮雪的身子就开始发抖。心抽搐得厉害，渐渐地呼吸困难。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越控制越难控制，只无力地靠在墙上，双泪长流。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那些浸泡在泪与血里的岁月，翻滚在眼前，灼烧着她的胸膛。她一把一把死命地抓挠自己的胳膊，直抓得鲜血淋漓，不忍直视。 为什么？隔了十年之久，为什么那些痛依旧无法安生？到底要怎样做，这心里的痛才能少一点？到底要怎样做，我才能将过去彻底斩断？斩断……我要怎么斩断？杀了萧月茹，还是杀了自己？ 煎熬在过去与现实里，萧暮雪始终想不出一条完美的退路，只得狠狠地，狠狠地一次又一次以头撞墙，直到猫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放下衣袖掩好伤口，就开门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