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谁的圈,谁的套
程咬金夜闯刑部大牢且带走了一名犯人的事情,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便传入了长安城各大耳目中,有人惊亦有人疑。 长孙无忌在书房里听过了探子来报,对于是不是要连夜入宫去,很是犹豫,一方面,他不想放过半个杀害他儿子的疑凶,另一方面,他觉得卢智不大可能会是杀他儿子的凶手,反倒是那东方明珠因为私情杀他儿子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一声“进来”后,匆匆推门而入的,却是他的长子,长乐公主的驸马,长孙冲。 “爹!”长孙冲的脸色难看,反手将门掩好,便冲上前问道:“我怎么听到风声,说是二弟被人杀了!?” 不得不说这保密功夫做得到家,过了两天,这驸马爷才知道自己的亲弟被害一事。 长孙无忌没想着能瞒他们多久,叹了一口气后,便在长孙冲发白的脸色中,将长孙涣被害一事大概讲了一遍,长孙冲落了几滴泪后,听到长孙无忌将把两名疑犯说出来,神情几经复杂地变幻,最后一巴掌拍在案上,狠声道: “是那个小子没错,肯定是他把二弟给害了!” 见到长孙无忌露出的不解,他方才解释道: “爹您有所不知,这卢智同二弟、不,应该说是同二弟和我,都有过节,如今到了这份上,儿子也不怕说出来您会责骂,这事要说到三年前了,那时候我还在国子监念书,卢智不过是一个靠着运气进来的寒门,少不了被士族子弟欺凌,儿子对那小子印象极深,是因为一件事......” 听完了长孙冲的回忆,长孙无忌的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顾不上斥责他这长子,他起身来回在书房里兜圈,口中道: “原来是你们......照你这么说,那卢智便是对涣儿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借机行凶杀人,想要赖在东方明珠身上,不想会被人看见他和涣儿在魁星楼争执的场面,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肯定是这样,没错!” “嘶——不对,”长孙无忌摇头,“不对,这事有古怪,卢智这人,爹虽查不出他在背地里是帮着谁在做事,但却知道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何会杀了涣儿,不、不是他。” “爹!”长孙冲叫了一声,不赞同道:“这人会做什么事可说不准,您想想,若是这么继续下去,又找不到证据,那东方明珠肯定是被当成了替罪羊,他卢智就要逍遥法外了。”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怎么没有,爹您想想,东方明珠可是魏王未过门的妃子,若是因为此事牵连最终论罪,我们家岂不是要开罪魏王!东方佑虽老,可他门生遍布朝野,一旦和他结怨,那势必会带来许多麻烦。依我看,就算不是他卢智自愿的,也是他卢智背后的人指使的。” 长孙无忌听了他这一番分析,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暂时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将重点放在了卢智的身上,道: “好,此事你去安排下,看看能否找出还记得当年那件事的别家公子来作证,等到刑部再审,你们再......至于卢智,明天早朝时候,爹自会让皇上惩处程咬金那个莽汉。” 冬季的夜晚,寒风刺骨,遗玉从魏王府门前出来,沉着脸坐上了等在门外的马车。 李泰前日离京去了洛阳,归期不定。 她并没想到,前不久还口称他在哪里便要自己在哪里的男人,竟是一声招呼不打便走人。走了也好,一头是东方明珠,一头是她大哥,她只求他不要偏帮,眼下人都不在,岂不正合她意。 乘车回了程府,先见过了在前厅等她的程咬金和大夫,询问过卢智情况后,才让下人把她带到了卢智暂住的客房。 进了客厅,推开室内的房门,便见守在床边的程小凤背影,她走了过去,拍拍她肩膀,却见她扭头露出的一张泪脸。 “小、小玉。” “小凤姐,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不放心,阿智他都叫不醒...,他到底伤的怎么样,爹和大夫都不肯对我说,我好担心...” “没事,我大哥身子骨好,他只是累了,你快回房去休息吧,一觉醒来,他便也醒了。”程小凤是个好姑娘,等此事了了,若是他大哥平安无事,她一定会帮忙,试试看能不能撮合他们两个。 程小凤在遗玉一阵劝说之后,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下来侍候,便回房去了,遗玉在那侍女的帮忙下,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又换了换身上的衣物,吃了点东西,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又就着水服用了一粒有安眠之效的养神丸,才在床边的月牙凳上坐下。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卢智的睡脸,带着划痕的脸颊,乌青的嘴角,有些潮湿的黑发蜿蜒在红肿的侧脸,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药丸起了作用,他没有发热。 给他将被子掩好,她半趴在床边,看着他的侧脸,缓缓闭上眼睛,任眼角滑落一滴苦涩泪水。 “大哥,对不起。” 遗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坐在一只红色的船上,深紫的天空一如海水,望不到尽头,而她则固执地划着浆,不停地划着,想要找到彼岸,直到一丝光亮从空中流泻。 她缓缓睁开眼睛,正对的是一张倾倒的窗子,清晨的阳光从窗缝中挤入,鼻间是陌生的薰香味道,一只大手抚在她脑后的头发上,轻轻地理顺着,那动作很温柔。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努力抑制住它的酸涩后,侧过酸痛的脑袋,依旧趴在床边,抓住那只手,睁开眼睛,看着靠坐在床头的男人,张了张嘴,发出软和的叫声: “大哥,你醒啦。” “嗯。” 醒来的卢智,不同于她任何的一种猜测,因为从那张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的清秀面孔上,她看不出半点迹象,或惊、或怒。 “这是程府?”陌生的房间,昏迷了一夜,还能猜出这是哪里,看起来他就像是往常一样。 “嗯,你饿不饿?”她其实想问的是,他身上还疼不疼。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是有些饿了,有热水吗,我想先沐浴。” “有、有!”遗玉连忙叫了门外的下人进来吩咐,又亲自到院子里的小厨房去端了热粥过来,喂他喝下后,在他的要求下,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方才赤足去到屏风后的浴桶里。 温热的水化了药汁,拂过身上细小的伤口虽有些痛,却不至于让他不能忍受,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整个人潜进浴桶中,直到水面漂浮的黑发间冒出一连串的泡沫,他的湿漉漉的脸庞方才从水面冒出来,整个人半靠在浴桶边,一只手臂搭在边缘上,撑着侧脑,望着浴桶前多出来的人影,嘴角一勾,道: “偷看人洗澡,我就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喜好。” 一声轻哼从对面的人口中发出,被黑白的面具遮了脸看不清楚表情,但却能让人轻易察觉到他的不悦。 “玩儿的还高兴吗?看着她伤心,你就不会不忍心。” 卢智将胸前的湿法拨到脑后,摇摇头,叹气道:“我可没想给小玉看这出,只是没有料到,她会带了程咬金过去,不过还好,不留比他们来早了一步,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她应该是满意了。说来还真够悬的,还好你够机灵,找了咱们的人来给我看诊。不说这个,你那边如何,卢耀出岔子了吗?” 面具男子走到浴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没有,他这人一脸憨厚,可学东西真够快的,不但我的言行模仿的像,就是应变能力也不错,我们俩身形相差无几,不留没有发现破绽,只当是把我给禁住了。” “那就好。”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我是被小玉给吓到了,可不想再见她那样。” 卢智探手拿过一旁高几上的巾帕,忍痛擦着脸上的伤口,呲牙道:“不瞒你说,我也被吓着了,我这小妹,从小就心软,别说对人用刑了,就是谁打了她的脸,过上个十天半个月,你再给她打回来的机会,她就会下不去手,不过借着这次把不留解决掉,以后小玉也会安全许多。” “卢智,一想起昨晚她那个样子,我就后悔这次帮你,你记住,像这样的事,没有下次。”说着,他起身走到浴桶边,拿起一块皂角,边按在他破皮的脸上。 “嘶——”倒抽一口气,卢智却没躲避,目光闪了闪,歉意一闪而过,道:“她总是意外地那一个,我很安心,你知道吗,就是没有你,没有卢耀,没有人帮我,她也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嘁,”面具男子嗤笑一声,讽道:“我端看你到时候要如何和她解释,难道要瞒一辈子,让她以为你——” “呃,”卢智少有地被人用话堵住,揉揉揪在一起的眉心,叹气道:“这个事以后再说,眼下我还有事要你办,你跟紧小玉,不留的手段可不止这些,眼下只是过了一关,后头还有长孙家在等着我们。” 面具男子将皂角从他脸上移开,搁置在一旁的银盘中,冷笑道: “不是我们,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