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拜访
深秋的山城并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一连几天的狂风暴雨让狭窄的老街道更加拥挤不堪。等了许久，出租车未动弹一分一毫，齐子默便撑着雨伞下了车。有幸的是，改迁步伐还未踏上这片久远的民宅。他凭借童年的记忆很轻易地寻找到齐家古宅，拉住铁环敲了敲，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即近，大铁门从中间一分为二。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露出头来，虚着眼睛辨认不出，觉得门前年轻男子有些面生便问道：“你找哪个？” 齐子默扬起嘴角笑了笑：“大奶奶，我是子默。” 老奶奶闻言仔细辨了辨，便激动地把门哗啦一下全部拉开，探身前来紧紧拉住齐子默的手。“子默啊！都长这么大了啊，样貌标致的很哦！你不晓得，这么多年都想死我了！我的乖乖，让我好好看看，老爷子常念叨你！你来看他，他肯定嘿高兴。” 齐子默收了伞，在门外抖抖雨水，随手关好门扶着大奶奶穿过石廊，掀开门帘走进大厅，屋里的暖气大大地缓解了他身上的寒意。 除了几年现代化电器外，整个大厅与印象中没有太多改变。齐子默深知大爷爷比较守旧的性格，了然地轻点了下头。 “默儿，从海外回来了？”大爷爷被搀扶着来到大厅。 “嗯，才回来没多久。下周要去韩国一段时间，所以先前来看望下大爷爷您。”齐子默把大爷爷身上的绿色军大衣紧了紧，扶着老人坐下。 大爷爷是齐二爷的兄长，多年以前齐二爷经商走南闯北定居帝都，齐大爷虽然也随着大军各地征战，但战争结束后老人还是回到了家乡，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其实齐大爷并未见过齐子默很多次，但小子默无意间浮现的固执神情与他那早逝父亲十分相似，齐大爷印象很深刻。之后有件小事让齐老爷子对自己这个不寻常的孙子增添了更多关注的目光。 小子默小学毕业那年，到山城来过暑假。小子默一口京片儿与周边山城小孩的川话格格不入，况且小子默本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自然而然小子默肚子坐在院中看书是常有的画面。 小子默很习惯这种生活，丝毫没有怨言，大家也都相安无事。转变在一个雨天的来临，齐老爷子大孙子齐子航的玩具飞机找不到了，四处寻找无果。一群小玩伴便来询问齐子默是否知情。齐子默斜眼瞥了下面前的一大堆小孩，然后不屑地继续看起书来。 一个平常早看不惯齐子默孤傲模样的小胖孩站出来指着齐子默的鼻子说：“肯定是他偷偷藏起来呢，不然他怎么不敢说话。”众小孩觉得有理，质问的目光纷纷投向稳如泰山的小子默。齐子默微微皱了皱眉，淡然开口：“我没有。”接着翻了一页书。被无视的胖小孩气极了。 “你就有，你做贼心虚才会这样。”胖小孩恼怒地冲上去打掉齐子默手中的书。 “我说了，我没有！”齐子默抬起头冷冷注视胖小孩一眼，捡起地上的书，转身走进屋内，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胖小孩有点被齐子默的眼神吓傻了，没敢再有其他动作。 晚上回到家的齐老爷子听闻了始末便准备叫齐子航不准再追究，以后再买一个便是。但就在此时，齐子默左手牵着一条小狗，右手拿着沾满土壤和rou屑的玩具飞机走了进来。人和狗身上都湿透了，衣服沾了很多黄泥，身后是一串人狗的泥巴脚印。 齐子默看见大爷爷回来了，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喊了声“大爷爷”，将飞机模型放在大厅桌子上便走进自己小屋里，大奶奶急忙跟进房间用毛巾给小子默擦拭头发。 “我的小宝气，这个冷天儿，冻感冒咋整嘛？快去洗哈。”老妇人快速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将齐子默推进浴室。 “多泡哈嚯，奶奶给你整碗姜汤。”她出门前不忘叮嘱道。 大厅中，齐子航拿起自己的玩具，恍然想起自己将飞机涂了rou屑，埋在花坛里，想让小狗去找出来，一时贪玩就忘了这个事儿。齐子航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把事情说给长辈听。刚好来家中做客的战友知道了来龙去脉后，询问齐老爷子找回飞机的男孩是否是齐军的儿子？齐老爷子点头应是，战友激动地赞叹道：果然虎父无犬子。齐老，你这孙子以后不容小觑啊。 齐老爷子摆摆手，“哈哈！还小。有待观察。喝茶，喝茶！”端起茶杯抿了口，被茶杯挡住的眼睛凌厉地泛出一丝光彩。 回过神的齐老爷子，认真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孙子。一身黑色的西装由上至下地衬托出挺拔的身形，双腿紧紧地并拢，整个人直直地站着，并没有因为劳累而弯了腰。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大伯、二伯都在军区，你只有陪我这个老头子多聊聊了。在美国干的不错，师夷长技以制夷，做得好。” 齐子默没有露出明显欣喜表情，谦虚道：“我会找时间去拜访大伯、二伯的。学到了一些皮毛，还没精通地步。” “国内很多企业做的不错，你怎么看？”齐老爷子也不追问，转而问起其他事情。最近几年，华国的经济发展迅速，很多大企业在国际上也赫赫有名，让齐老爷子这些心系国家的老人都兴奋不已。 “应市场需求，很多企业出现的时机刚好；市场定位也很精确；发展规划到位；市场增长空间也不小，总的来说大有可为。不过需要时间与受众的考验，还要经受住国内商业环境以及政策的限制变化所带来的好或者坏的影响。存活百年的大型企业都经历过市场、政府、时间的锤炼才会有自己的东西。有了魂，企业走下去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海尔、联想、华为是杰出代表，尤其是华为，百分之七十利益来自海外，即使在4G很普遍的欧洲也有一半通信由华为负责。”齐子默耐心地发表完自己的意见。 “你看好哪家？”老爷子默默听完才发问道。 “我个人感兴趣地是阿里团队。其给整个华国的经济开辟了一个新渠道，虽然对传统经济有一定冲击，但时代的产物总是利大于弊。由支付工具成功介入金融业，和企鹅一起更改了百姓的付款习惯，这都很了不起。阿里近两年在很多投资领域广撒网，不要忘了初心就好。” “不忘初心，好！说得好！”老爷子品出了味道。 “你美国拜了个师傅，篮球教练？听说脾气很古怪。” “老师只是有些严厉，军人出身，习惯了就好。在老师身边三年，学到了很多东西。”作为外行的齐子默几年时间能够摸清战术多重门道多亏了马刺怪老头的严厉教导。 “严师出高徒。他不是要就职下任美国主教练了嘛？有机会你带着国家队跟他较量较量，让他知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心情不错的齐大爷有点飘飘然，齐子默没有接老爷子的打趣话。 “棋瘾犯了，陪我整两把。听老二说你现在防守百密无一疏？”齐二爷在跟孙子下完棋后便给大哥打电话抱怨说，跟齐子默下棋没意思，只佯攻和防守，你将不死他，他也不来攻你，感觉就像如来佛在手掌里逗孙猴子玩似得。齐二爷气地起身和了棋局，摔门而出。 “大局观不错，心思缜密。”齐老爷子与齐子默对战了两局便不再下。 “你这个年纪能达到这个程度很好也不好，不过总归利大于弊，以后谨记跟长辈下棋不要谦让往和局下，特别是好棋之人。下棋之人在对阵几回合便知对手实力深浅，有时谦让反而显得轻视。”老人拍拍齐子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齐子默感受到了老人的关爱之意，心里一暖认真地答道：“我会谨记的！” “好，说点家事。你也知道齐子航的情况了吧？”老人脸色略微难看了起来。 齐子航是大伯家的孩子，从北外毕业后，本应进入外交部作为发言人培养，没想到齐子航瞒着家里偷偷向上级递了出任大使参赞的意愿申请书。最后被发觉时，华国驻韩大使馆文化参赞任命书已经摆在齐老爷子的书桌子上了，大局已定。齐子航被严厉教育了一顿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真正让齐老爷子发怒地是，前几月齐子航突然打电话回来告知家里他要娶个韩国女人。《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明确规定：参赞以上具有外交豁免权的职位人员婚配对象国籍必须与本人所属国籍相同。 齐子航委婉地告知长辈，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放弃外交官职业。他也清楚娶外籍女子不仅会影响自己，还会给家里带来一些麻烦。毕竟浓厚的军人世家娶外国女人进门像什么话，所以齐子航也迟迟不敢回来面见长辈。 “知道一些，陈妈跟我谈起过。”齐子默并不清楚具体细节，不好表态。 “你到南朝鲜后，劝劝那小子，别为了有的没的耽误了前途。顺便瞧瞧那朝鲜姑娘咋样，如果是为了些不正经的女子闹出这么多事，我直接派人去韩国打断他的腿。”齐老爷子双手合拢用力杵了杵拐杖。 “大哥跟大爷爷您一样只是有些小固执而已，眼光还是不错的，出不了什么叉子。”齐子默说这话也是宽大爷爷的心。 “那臭小子，好的不学。哎，假如你发现那小子确实鬼迷了心窍，拉不回来了。你就让那小子带上朝鲜姑娘回来让我瞧瞧，要是勉强看得过去，就帮他把事情办了。老爷子我几十年没搞过特殊，这次为了成全这混小子我就放下这张老脸一次。”老人最终还是松了口，再严厉的规则还是抵不过血溶于水的亲情。 “我会按您说的去做的！”齐子默应承下来。